耳边的风呼呼的吹着,慕容婉趴在马背上,手里紧紧攥着缰绳不敢松开。
风实在是太冷了,就好像有人用冰刀子在一道一道划着她的脸。慕容婉将脸埋进了马儿的鬃毛里,也只挡了些许的寒气。
天真冷啊。
天慢慢的开始暗了,街道两旁不时有商铺挂起了或红,或黄,或柔,或亮,照的街道很是好看。只是现在这一切在慕容婉的眼里都只成为了一个个的光点,一个接一个的从她的身边飘过去。
这匹青色的马儿并不是一匹老马,但是它却识得回绛侯府的路。自城郊到城内,这匹青马一路飞奔直至到了绛侯府门前才堪堪收了蹄子。
马匹刚刚站稳,慕容婉就一个轱辘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满身满脸的灰尘,好不狼狈。
站在门口的小厮因着认出了马匹上前,却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居然也是府中的人。
小厮刚要上前扶起她,慕容婉急忙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就要往府里冲。
“带我去见侯爷。”慕容婉对一旁的小厮道。
“姑娘你不如先去屋里换身衣服再去找侯爷。”
“再晚来不及了。”慕容婉着急道。
来绛侯府这么多年,慕容婉一次绛侯也没有见过。
可是今日不同,她一定要见到绛侯,她要和绛侯说明一切,她要救人。
慕容婉见一旁的小厮没有答应,一咬牙,自己窜了进去。
绛侯府的墙是红色的,绛侯府的瓦是黑色的。脚下每一条小路都是由一颗颗长相相似的鹅卵石细细密密的铺就而成,四周枝株各异,层层叠叠的挨在一起,慕容婉站在府内的庭院中一时竟也不知该往哪里走了。
这么多的亭台楼阁绛侯在哪一间,哪条路又能通过去呢?
“姑娘不识路吗?”
正在慕容婉愣神的时候,身后一个温温润润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我找侯爷,烦请您带个路。”慕容婉掸了掸衣服躬身道。
“侯爷今日有客人要见,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劝你就别去了。”来人不紧不慢的道。
“是要紧的事,再不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既是这么要紧的事情,这么久还没通报上去,该出的事情应发已经出了。我看也没什么必要去说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慕容额一听怒不可遏,“你若是能带路便带路,不能带路别在这耽误本姑娘这么长时间啊。”
“我不帮你,你去啊。”
“你……”慕容婉猛然抬头,伸手便是一掌。
“小姑娘,你哪里来的这种闲工夫?看来还是不急。”来人说着也是一掌上前,硬是接了下来。
慕容婉定睛一看,这来人也是一个少年,看着样子与就与叶琛一般的年纪,穿的锦衣华服,头戴金丝抹额,腰上随意挂了一串红珊瑚吊坠,一身富贵气好不逼人。
“这又是哪家来的公子哥吗?”慕容婉心里暗道,“管他呢,敢挡姑奶奶路的绝不手软。”
只见慕容婉化掌为爪,脚下几个踩踏已是攻到少年近前。
少年微微一笑,也不顾及身上华服,右臂一个伸展便冲着慕容婉咽喉而来。
匆匆几个回合,慕容婉心内一急,下手不由得偏了一偏。少年见状,一招小擒拿手顺势而上,将慕容婉扣了起来。
“你那两位师父没事的,你放宽心回去吧。”少年俯下身对仍在挣扎的慕容婉悄声道,“若是闹出大动静,反而对他们不利。慕容姑娘可要想好了。”
少年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但落在慕容婉的耳朵里却如一声炸雷般。
慕容婉顿时懵了。
这人是谁?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天已经暗了,慕容婉懵头懵脑的回到梅园已经有一阵子了,牛柳扭却还没有回来。
慕容婉常常出府,却从没有完完整整的看过永安城。
她总是蹲在天香楼旁边的那条小巷在里。她的眼里,天香楼便是永安,永安便是天香楼。
她也没有好好的看过绛侯府。于她而言,梅园便是侯府,侯府便是梅园。
只是今日她真真切切的认识到,这两样是如此的不同。
慕容婉趴在屋子里的窗栏上,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梅园的入口。
她在等牛柳扭回来。
桌上的饭菜慕容婉已经一遍又一遍的热过了好多遍。
没有人动过筷子,饭菜还是那么完完整整的摆着。
“吱吱呀呀。”
梅园的门终于开了。
慕容婉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这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她听的真真切切。
慕容婉浑身一个机灵,纵身一跃就从窗子里翻了出去,直奔大门而去。
牛柳扭今日走时一袭青衣,如今回来仍旧是青衣一袭,仿佛从未与人争斗过一般。
“师父!”慕容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大声叫道。
“叫我牛公子。”牛柳扭笑着道,“那,这几片金叶子可要收好了,以后还用得着呢。”
“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就这几个毛贼。”牛柳扭漫不经心的说着,手上的金叶子打开成扇,被他一遍一遍的拨弄着,“小婉,你可真是有钱。”
“那……”
“嘿,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小婉,你可莫对本公子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牛公子,你这是脑子被打坏了吗?”
“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和绛侯说过了。城外那几个废物绛侯府会派人去善后,你师父那边我也和绛侯说了一声,这今天起府里会给你师父那边加派人手。不过照我看来,你师父那边倒是问题不大,要是刘景卿真的遇险了,抓你还不如去抓苏眉来得有效呢。”牛柳扭手里摇着金叶子做的扇子边走边道,“天香楼我也去看了,你那个眉姐也没什么事。我也嘱咐她让她自己多加当心,毕竟她这个酒楼天天人来人往的,闲杂人多,若有人真心要害她,哪里是能防得住的?不如关门些日子,等刘景卿回来再说。”
“眉姐答应了?”
“你眉姐说一切如旧。”牛柳扭笑着走进了屋子,“少不得我最近多去费费心了。你这把金叶子不知能吃几次天香楼。”
“什么?日日去天香楼吃饭么?”慕容婉一愣,这哪里能够呢?
“嘿,本公子玉树临风的,怎可与你一同扮乞丐呢?岂不浪费了这般好样貌?”牛柳扭笑着揭开了放在桌上的碗碟开始吃起饭来,“怎的你不想去吗?这样,我们量力而行,绝不吃穷你。”
“牛公子,侯府的饭菜难道不香吗?”
“你不想见你眉姐吗?”
夜深了,慕容婉经了今天这一遭也是有些累了。吃完饭便早早的睡下。
牛柳扭站在房间里却不由得有些出神。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失兮射天狼。操余孤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玉浆。撰余辔兮高驰翔,渺冥冥兮以东行……”
牛柳扭借着月光在园子里轻跳了一只《云门》。这自老祖宗起便有的《云门》,历朝几经修善,舞姿是越发精致了,却总有几分失了当时仙风的韵味。
牛柳扭此舞未依着当朝现成的精致繁杂的舞样子,大开大合间展臂、伸腰、回风、舞雪倒也是一样不落,却多了几分利落干净与洒脱出尘。
牛柳扭嘴里哼着《东君》。日神驾着金乌长驱而去的走了,而他的身后云还在翻滚暮合着。
他舞的酣然恣意,心中却仍是有所挂念。
刘景卿,你到底何时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