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年夜后,凌王无事就来守皇祠。广陵劝解他许多次,只是凌王每每皆以“聊表孝心”来堵住广陵的话。他觉得,她应该是守信的。毕竟,谁会甘心被人抓住这样一个大把柄?
今日,凌王照常在祠内守着。有宫侍来传话,说是有皇后娘娘处的亲侍来找。待他出去,竟然见到了她。今日,她没有着红色披风,而是换了身荼白色的裙子,简单却干净美好,与自己身上的素衣倒是般配。因为是白天,凌王终于能看清她的脸。只记一眼,便可记入心底。
苏离在祠外等候,见他出来后,忙把他招至隐蔽些的地方。折回到一处园子中,观察了一番。这园子并没有被打理得有章法的样子,想来应该不是重要的地方。苏离伸手道:“把我香包还我。”凌王笑道:“你先给我钱。”
那夜并没有注意,此人也并非是一副奸佞样子,反而一派坦荡荡。或许是他眼睛生得清明了些,苏离没有生出厌恶感。随即掏出银票,放在他手心“三百两,不多不少。现在可以把香包还我了罢?”
凌王接过银票,还装作仔细数了数道:“你倒是守信。我差点就打算去邀功了。”
“现在我给你钱了,你可不能言而无信。”苏离急道。
“当然不会。只是,你的香包…我眼下正当值,没有带在身上。”
“什么?你……”未等她说完,凌王赶紧接着道:“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哪天来?总不能天天带在身上,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有损我的颜面。”
苏离抑制住脾气:“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凌王想想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你是谁家女儿。我得空了给你送过去。怎么样,我够不够仗义?”苏离咬咬牙:“我不要了。”
这回轮到凌王急道:“真不要了?那我就去给猫玩了行不行?”
“不行!”苏离转头瞪着他。
凌王得意道:“那你就说你叫什么名字。”
苏离当然不会说,她只是转移话题道:“那些猫,你捉住了?那你准备将它们怎么处理?”凌王故作思量道:“畜生罢了,而且冲撞了先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杀……”苏离还未说完整,就被凌王一把用手堵住了嘴巴。他正色道:“皇祠附近,不可不敬。”
苏离瞪大了眼睛,这人看起来气质皆佳,怎么出手没个轻重。竟然一把就捂住了自己口鼻,瞬间呼吸都吃了力。苏离一把推开他,“我知道了!”凌王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向她赔着不是。
“既然是畜生野猫,迟早都会…掉的,你不如积德行善事。你若担心它们再扰先祖,不如将它们都收了来,一起丢到宫外去。此后如何,皆看它们的造化了。”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凌王也向她吐露了实情:“那些猫,皆是曾经宫中贵人所养。后来,贵人们或是玩腻了;或是失宠了;或是疯了,觉得它们不再有乐趣,便遗弃掉它们。谁能想到,它们曾经比这宫内大多数人都活得好。只是玩物终究是玩物罢了,最终落得如此境地。你方才说的,确是一个法子。我已将那些猫全部捉了起来,正欲发配出去,现在看来,与你所想不谋而合。”
见他说得有理有据,应当不是撒谎。罢了,说来说去也无关自己的利益。想来还是不能逗留太久,以免露出破绽。“如此甚好。那我告辞了。”苏离逃也似地离开。
“你等等,”凌王追住她道:“我叫离钟,你叫什么名字?”他已然自报家门,苏离也不再守口如瓶,胡乱答道:“满月。”心想那么多满月,他怎么知道是哪个。随即立马跑开。
“哪个满月?……”见她早已跑开,心中懊悔方才实在不应该放手的。
“殿下,殿下怎么在这里。什么满月?”广陵从后头走来,手中还拿着凌王吩咐他去找的往生经书。
凌王不想理他,“没什么。”
广陵见他神色不对劲,立马来了兴趣,“莫不是,那日那姑娘真的来了?还真送了您三百两?竟然还真有这等好事?”
凌王不答,只是把银票塞给广陵。正当广陵准备致谢,谁料凌王又道:“收起来,不准用。”
“啊……别啊殿下,赏我一百可好?再不济五十也可……”凌王冷冰冰答道:“不能。”广陵失望至极。
苏离匆匆逃离,却难以找到方向。这偌大的皇城,相似的地方太多了。她不得不找来宫侍问路,这才兜转至中宫殿。刚想致谢,那宫侍便匆匆离去,只留给苏离一个背影。如此苏离也便收了这心思。
刚进殿门,皇后就前来问住苏离:“陛下可有提两位皇子的事?”苏离连忙摇了摇头。白夫人上前解释道:“娘娘也是太过担忧了些。陛下怎么可能与一介女子讨论政事呢,只不过是叙旧罢了。陛下还恩赏了两幅画作,想来是心情不错。娘娘莫要再乱想了。”
“静殊,你不知道。陛下他心中已然开始衡量了。我是他们俩的母亲,我不可以偏向谁,我也不可以在陛下面前表现出我心疼儿子。我是国母,是中宫;可我亦是妻子,是母亲。我如今只得通过旁人去了解这些事,我……”皇后似乎有些急了,甚至在旁人面前失了仪。可这里头的宫侍都已被遣散,大概身为皇后的她,也只能在密友面前展现脆弱一面吧。
苏离不能说什么,只是低着头,默默听着。
“陛下说,望我与夫君,也能同陛下与娘娘一般,琴瑟和鸣。”苏离看着皇后道。
只见皇后眼中闪烁着:“陛下,从不爱说这些的。”
“说了,真的。”苏离言之凿凿。
与白夫人启程出宫,皇后安排了轿撵。白夫人竟然一句都没问陛下究竟说了什么,这倒让苏离有一丝安心又带一丝疑虑。只见白夫人指着那两只锦盒问道:“阿离,你可知这画上是什么?”“这个,我倒是还未看过。”
“金兰花,石斛金兰。两幅皆是。陛下用了罕有的金色做画,赏苏、白两家。你可知道这是何意?”
“兰花乃花中君子,金兰,意喻义结金兰。陛下之意,应该是提醒白、苏两家要同心协力罢。”苏离揣测道。
“非也,”白夫人否认道,“陛下是在提醒我们,风雨要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