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衡交代着苏离道:“你回去罢,无论发生什么都莫要出来。”
苏离环顾着四周,又颇为不安地看了看白落衡。
“无事,晚些时候我会回去。”白落衡宽慰着道,他又回头道:“若你现在不想回去,去看看侄女儿也无妨,她夜间也是爱啼两声的。”说罢便匆匆赶去了正院处。
没错,现在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如此就是对白落衡莫大的帮助了。只是不知他此番过去又会面临些什么呢?白落琛匆匆而归,不惜犯下大忌,夜间回朝,很明显是怒到了极致。而这份怒气和着曾经对白落衡的怨气日益堆砌,在此时仿佛要尽数挥出来。
苏离亦脚步不停地去了正院,不过是去的白夫人处。一推开门却没有见到熟悉的摇床,白夫人正靠在床榻旁被侍女伺候着服药。
“我来吧。”苏离将侍女遣了下去,自己则接过了药碗坐在了白夫人的床边。苏离仔细地舀了一小勺汤药令其服下,而后又用一旁的帕子仔细擦了擦白夫人的嘴角,不忘关心道:“母亲如今可觉得好些了?”
“嗯。”白夫人默默点着头,如今面色已然比往常正常了不少,或许是因为躺得久了,觉得身子尚且乏力。
白夫人伸手劝停了苏离手中的动作,转而覆住她的手颇为期待着问道:“阿离,我这些日子总昏沉着,有时却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你告诉我,紫檀她还好么?”
看着白夫人有些凹陷下去的眼窝,苏离只觉得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只是事实就是如此,隐瞒过后等来的仍旧是无尽的失望,苏离坦言道:“母亲,她走了,她永远留在了那日夜里。”
白夫人眼里掠过一丝惊异,转而迎来了无尽的悲伤与自责,她缓缓闭上了眼,有泪在眼角滑落。与此同时,她握住苏离的手却更加使力了。
“母亲,您宽心些……”苏离坐了过去,任其靠在了自己肩头,另一边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令其能稍稍平静些。
白夫人靠在苏离肩膀,无声淌着泪。过会儿她才开了口道:“你或许不太能明白。紫檀是个好孩子,也懂得孝顺人,比琛儿孝顺多了。曾经刚入我们府时也是位不懂事的姑娘,可她总会敬着我们的。我亦知她是真心待我,尚书府锦衣玉食将她养大,就是为了养成一粒合拢的棋子。她同我道她母亲只偏爱家中男丁,什么事都是家中兄长弟弟占得先机,而她却在父母眼中无足轻重。旁人眼中的掌上明珠实际上只是一名任人操纵的傀儡罢了。”
白夫人稍稍停顿了一下,她接过苏离手中的帕子替自己好好擦了一遍脸。她又疼惜地托着苏离的脸颊,轻声道:“我亦知晓,她不太待见你。不过是耍些小性子,她见我也疼爱你,心中不服气了些,就也想前来争一争。可也只是小把戏,有些事情并不是她能想到并且操控的。”
苏离怎能不知白夫人所指何意,虽说嫂夫人胸无城府是不太可能的,只是她在白夫人面前又确实是一位乖巧懂事的儿媳。况且曾经小兰一事亦是苏夫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嫂夫人只是做了名帮凶罢了。
只是苏离内心却不太相信嫂夫人仅仅只是为了争抢在白夫人眼中的位置,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位人不为自己打算,只是嫂夫人运气不佳,折在了关键一关。
可若论责怪倒是后话,她的行为如同白夫人所言,只不过是些小把戏算了。与自己家中那位嫡母相比甚至可以说是不成气候。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苏离亦轻声附和着。軒軒書吧xuanxuanbk
白夫人眼中闪烁着,略微的笑意遮掩了一部分的悲伤,她像是无比欣慰,低声重复着道:“好孩子……”
“母亲,斯人已逝,纵然有些爱意不能说出口了,可活着的人却还有希望。况且嫂夫人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不是么?”苏离握着白夫人的手坚定地说道。
灵堂厅中已空空荡荡,约莫是被人赶成这番模样的。
白落琛独自站在灵堂正中,眼睛死死盯着放在桌上的灵位。他一语不发,周围也是死般寂静,盆中燃尽了的纸钱剩下了灰还在吐着一缕缕的白烟,那些如同鬼魅般的烟快要绕到白落琛眼前时又被风忽地吹散了,踪迹全无。
听到了脚步声,白落琛长叹了一口气,他自顾自地说道:“像是做的梦,醒来后什么都没了。”说罢又冷笑了一声,带着无尽的苍凉。他身上的铠甲甚至都来不及换掉,可一身戎装显示不出他曾经的傲气了。
白落衡走近了些,在一旁的柜台上扯了些纸钱,又重叠着放进了火盆中,等待着燃烧起来。
“节哀。”白落衡一面说着一面站起了身,朝前方的灵位鞠了一躬。
“为什么?”白落琛转过了身,他面向身旁这人,声音竟然有些微微发着颤。
为什么所有人都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唯独她躺在了冰冷的棺椁中,没有温度地睡着?
“没人同你解释过么?”白落衡反问着他,竟透出了一丝不可置信。
白落琛嘴角往旁扯了扯,最后冷笑出了声。他这是在怪罪不成?看着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白落琛心中愈发地堵塞与愤怒。他随手便抽出了自己藏在身侧的匕首,飞快抵至白落衡身前,刀刃正对准了他的心口位置,分毫不差。
白落衡垂眸见到了那丝冷光,可他却没有要躲的意思,反而毫不在意地立在原地,甚至还有着想上前一步的意思。
白落衡抬眼盯住了对面这人的眼睛,他布满了血丝的眼有些疲惫却又是昭示着其在勉强撑着罢了。白落衡冷静无比地问起道:“兄长这是想让我府再添一件白事不成?”
只是白落琛像是早在战场杀红了眼,他眼睛依旧瞪着白落衡,手中的匕首却是真的刺进了几分,能感受到划破血肉的触感,一种扭曲的解脱感升上了心头。
白落衡亦是没有想到他真的会伤人,只见白落衡抬手一推立即将两人分开来。
他刺得并不深或者说来不及刺深血色没有到汹涌的地步,只是慢慢地透了出来,有些染红了伤口边缘的衣物。
被推开的白落琛也像是失了神,他盯着白落衡心口处的伤痕,又将手中的匕首重重甩在了地上。他慢慢抬起头看着白落衡道:“你方才为何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