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林子不算很大，穿过林子便是一大片田野。脚印很短没几步就消失不见了，直到乔跑到田野边上，洛衍辞的一根头发丝乔都没找到。

莫非他想违约？

乔又四处环视了一圈，确定没人后转身回到路上。抬眼便瞧见坐在马上满面笑意看着她的洛衍辞。

“你！”怒上心头，她气恼的冲过去，伸手想扯他的衣袍，洛衍辞一夹腿，马儿抬起蹄撒腿小跑起来。

“夫人，多走路有益身体健康。”

乔一声口哨，刚跑掉的马儿打个弯又载着惊慌失措的洛衍辞回来了。乔上前扯住他的衣袍恶声道：“小子你想干什么？”

洛衍辞做无辜状道：“我刚刚看你们俩都跑远了，就想坐路边等你们喽。谁知道你跳下马就跑进林子里去了。”

听了这话，乔怒气只增不减。经过这一番折腾，洛衍辞死活赖在马上不下来，乔还要担心他可能会跑掉，最后只好憋着一股子恶气与他同骑一马。

小五依然跟在身后看着前面暗波汹涌的两人神色冷漠，反正他的职责只是保护三当家不受伤罢了。

经过几日的长途跋涉，陆离与方觅音先到双王城。站在这座宅子下，方觅音眼眶含泪，迟迟不敢近前一步。

昔日的方府繁荣，门前来客络绎不绝。眼前的断壁残垣熟悉又陌生。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贝齿紧咬着下唇。

人生何苦？

陆离站在方觅音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门匾残破掉斜掉在门楣上，灰蒙不清的隐约能看清是方府二字。颜色暗淡的朱红大门上贴着封条，透过露着的一条门缝可以看见门内的地砖上生者翠绿的杂草。

方觅音站在门前默默许久，才带着陆离绕着围墙来到后门。后门处人迹罕至，陆离拉着方觅音跃过墙头。她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还好被陆离及时扶住。

眼前是长了半人高的杂草萧条立着，明明才废弃半年，这座宅子却显得如此破旧不堪。

明明是艳阳高照天，但周遭的阴冷气息直透心底。方觅音推开陆离，自己一步步向前院走去。

这是她曾经的家吗？

她一步一步踏上石阶，穿过回廊，神色恍惚间好像听到女子嬉笑声。

她走进书房，站在落满灰尘的桌前，泪眼婆娑好像看见了一个男子端坐桌前认真看书的模样。

她回头，书房外的石桌上好像还摆着刺绣。她想起来那时父亲最爱坐在书房里看出，打开窗子便能看见一脸温笑的母亲拿着刺绣坐在石桌旁。两人抬头相视，目光胜水波温柔，那是她曾经向往的爱情模样。

方觅音无力的靠在门上，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般。她阖着眸子，脸和上半身都藏在阴翳里。

陆离默默地站在外面，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掩藏着哀伤。他能感受到她沉默下的哀恸。

在世子府的每个夜里，他站在门外。眼睛看着园中的槐树，耳朵里是断断续续的贯入隐忍不发的抽泣声。

他好像没见过她痛痛快快哭一场的样子，总是这样隐忍。

轻轻的叹息掩着心疼。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方觅音把家里的每一处角落都逛了一边。陆离不知道的是，方府的每间屋子曾经都留过一个灵魂。他们死在突然闯入的刀下，灵魂在屋里久久徘徊叹息，最后带着恨意附身在这里的一草一木里。

傍晚，方觅音坐在石桌旁，透过书房的窗子出神。四周黑漆漆一片，他们不敢点灯，怕被人发现。因此只能把自己也融入黑暗里。

方家的事情他从未自方觅音口里听说过，一切的消息都是从同僚的嘴里传出来的。“可惜了，一家上下数十口人，全都在一夕之间丧命。”他们扼腕叹息，蹲在墙头看着方觅音单薄的背影摇头。

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数十人的生死，朝夕相处的家人死在自己眼前是怎样的悲痛？

他注视着方觅音的身影，那样孤独落寞，薄薄的肩胛承受着多么大的伤痛。

“陆离……”自从进了这里，她一句话都没说过。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陆离凝神轻道：“我在。”

“你还记得那次在围场时，我跟你说过，父亲常带我去狩猎，可是我一个猎物都没有猎到过吗？”她的声音平静清冷，听不出任何波澜。

“属下记得。”

“其实我父亲不只会打猎，他文学也很好呢。”

“没想到吧，我父亲虽然是武将，却是靠着文采夺得我娘芳心呢。”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细细雕琢下却有些清苦之意。

“是吗，怪不得小姐的文采也很好。”陆离轻声细语，他抬头看看天上有些残缺的满月，明天就是中元节了。

也许是夜风吹过的清冷，也许是黑云压城的压抑。那边突然没了声响，陆离默默注视着她有些发抖的背影。

“这里太黑了，陆离，太黑了，我看不清……”良久，方觅音的声音带着颤抖逐渐弱下来。

陆离走过去，犹豫了一下，伸手揽过去，将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一定会亮的，如果太黑可以试着把自己藏起来。”

藏起来躲避黑暗。

直面黑暗那样痛苦难过的事，我怎么忍心让你去做呢？

如果能一直藏在我怀里，我替你面对黑暗。

长夜漫漫，将满的圆月安稳挂在夜幕上，身旁的星子璀璨闪烁。还好，夜晚虽黑还有星月作陪，不至于那么孤单寂寞。

方觅音在陆离怀里缩了一小会，还是抬起头，带着微红的眼眶向他牵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幸有星月。”她眸里倒映着圆浑的银月与点点繁星，格外迷人。

微弱的荧光被方觅音拿在手上，这是陆离的照明工具，不是很亮，只够贴在纸上看字使的。

方觅音拿着荧光棒走进书房，向陆离道：“我给你找找我爹给我娘写过的情诗吧，以前我偷看过两眼，好像是在书房里放着呢。”

陆离点点头，方觅音饶有兴致的开始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