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琴是姨母的陪嫁丫鬟,也是棠云宫的大宫女,最得我们信任。
姨母喝着甜汤慢悠悠道:“最近棠云宫的事情多,可琴不放心怕有心人从中做怪,总要自己去盯着。”
我点点头,外面有可琴姐姐盯着是要放心很多的,只是屋里伺候的难免不够贴心。
与姨母寒暄了几句,便有宫人通传皇上来了,我便起身告退。
娘亲要我黑前回家,显然我不能陪姨母到那时候,想起御兽园的走兽们,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见,也不知怎么样了。
我趋步来了御兽园,这里的宫人早都与我相熟,见我来了都笑着请安问好,顺势告诉了我周襄正在那边看棕熊打盹。
御兽园里有两头棕熊,一公一母圈在一个有隔断的大铁笼里。我到时,周襄正通红着鼻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缩在角落打盹的两只棕熊身上,它们整个头埋在身子里,猛一眼还分不出头尾来。
他如今也有十六岁了,身材欣长,爽朗清举。他披了一件黑色貂皮大氅,束手站在笼子前,挺鼻薄唇颇有些世外仙的模样。
“太师过熊是要冬眠的。”
我走过去,周襄头也不回的突然道。
我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看向那两只卧在一起的棕熊身上,道:“它们现在不是在冬眠吗?”
周襄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无奈道:“它们只是在睡觉,我来的时候它们还在吃东西呢。”
我向他翻了个白眼道:“它们冬眠是因为冬野外食物稀少,御兽园里又不缺吃的,它们自然不用冬眠。”
周襄摇摇头,语气里有些感春悲秋的意思:“这不是它们的性。”
“古代人还茹毛饮血呢,你怎么不也感叹一下?”我伸手敲了敲笼子,两只棕熊丝毫没有理会我的意思。
周襄哑口无言,只得无奈道:“我个什么你都要同我争论,就不能附和一下吗。”
我将暖烘烘的手炉塞进他手里,笑道:“好啦,下次肯定附和你,快拿着瞧你冻的。”
他抱着手炉同我在御兽园里走了一圈,便把手炉还给了我。
“瑾王从西关回来了,我待会还要去见他。”
我疑惑问道:“应该年前回来的,怎么现在才到?”
周襄将手揣进怀里,声音清润宛如初春化雪:“雪大封路,本该实在年前回来的。如今雪化,他回来赶个元宵。”
我哦了一声,同他一起出了御兽园。
站在路口他垂眸问我:“阿觅你还要去棠云宫的么?”
我迟疑着点点头道:“你去吧,我去姨母那里坐坐。”
周襄勾起唇轻声笑道:“那好,你心脚滑。”
我目送着周襄离开,一时也不知道自己下来该去哪里。
冷地寒,即使穿着鹿皮短靴在外面待久了还是有些冷。
我跺了跺脚,打算出宫。
在宫门口我正打算上马车时,并排马蹄哒哒落下来了辆四角鎏金顶的马车,我站着身看去,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束着发从马车下来,面容清秀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
他脚步稳健从身上解下佩剑交给大内侍卫,身后两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健硕男子也一同交出武器,隔着他进了宫。
那几人走远了,我才出声问守门侍卫道:“那是哪位贵人?”
“是瑾王殿下。”
原来他便是那个一直戍守西关的瑾王周齐榆。
我听周襄提起过这位年纪最的皇叔,他生母是先皇的秦容华在先皇在位时便已逝去了。
其实不是所有的皇子都能被封为王爷的,像瑾王这样能成为王爷完全是因为他生母的缘故。
周襄对此事得含糊,大概意思就是秦容华对先皇有恩,才叫先皇亲自封了他为瑾王。先皇去时,瑾王只有八岁,在皇上登基后的第二,便被派往西关戍守,这一去便是十四年。
我坐进马车,不免有些唏嘘。像瑾王这样被父母兄弟抛弃的孩子,一个人待在西关从八岁长到二十二岁,是多辛苦的一件事啊。
元宵灯会是神都在春节后第二个开始热闹的节日,比起入宫赴宴我更喜欢到街上走走。以前喜欢赴宴只为了宴会上的吃食,现在大了便不愿意被席上繁琐的规矩束缚。
我没找周襄,想着瑾王回宫他也要作陪,便带着香雯上街看灯。
在早几的时候,香雯在我的要求已去买了材料回来,我打算今年自己做花灯。
花灯还算好做,只是造型不敢恭维。对河灯的要求是能浮起来就行,也不在乎它的美丑,反正放进河里飘走了别人也不知道那是你的。
花灯是要手提的,做了两三个总觉得太丑拿不上台面,便放弃了,只做了两个河灯拿在香雯手里,许是我平时太纵容她们,香雯拿着河灯脸上竟然也有几分嫌弃。
华灯初上,街上大大的花灯已经亮起,一盏一盏的挂满了街道。
这时月亮还藏在云后,我打算等月亮露头的时候再把河灯放了。神都夜市今晚更加热闹,春节时来此摆摊表演的人们还没离开,都留着在元宵灯会上再露一次面。
夜市上的摊一路摆到了洛河边,洛河是黄河的一支分流,贯穿整个神都。官府在城内修了河道,城里的洛河水流缓慢,河面狭窄,专供居民游乐。
从夜市过来,我还没找到最大的花灯展会便已到了河边,索性放了河灯再去。
香雯像扔掉烫手山芋般把那两个丑不拉几看不出来是灯的河灯递给我,我心翼翼点上蜡烛,河灯中心冒出一抹明亮的火苗。
我跪坐在岸上,正想往里放灯时,头顶一道清润的声音带着笑意从我头顶传来:“怎么逛元宵灯会也不叫我了?”
我举着河灯抬头,昏黄的烛光闪烁悦动着照在周襄的脸上,他嘴角含笑,眼眸温柔,鼻梁俊挺。
我怔着神情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
真好看。
我如是想着。
我弯起唇角,捧着河灯递给他,轻声道:
“我做了两个,我们一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