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周襄总不来听学的原因,他却丢给我他的书籍,伸手揉着我披在脑后的长发道:“阿觅,你该好好听课了,别总想着玩。”
玩?我推开他的手,明明以前带我逃课的人是他,怎么现在倒教起我来了?
他轻声一笑,将装着糕点的食盒放在我桌边道:“这些日子我可能不能常来上课,想随时随地吃点心可不能了。”
今年过得有些奇怪,周襄似乎瞬间长大了般,言行举止也变成了十六岁男子该有的模样。我甚至开始怀疑,难道之前我跟他玩,耳濡目染让他越来越聪明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得果然没错。
周襄不在,国府监的日子便显得有些无聊起来。这日我又在堂上打起瞌睡,被讲的正尽心太师罚抄了十遍课文。
十遍文章多不多,少也不少。要我自己抄完,依我的拖延程度恐怕要得五六才校往日周襄在,他能帮我抄一多半,如今他似乎有事要忙,这苦差只能让我自己承担了。
下学时,我苦巴巴的留在堂上想先抄一遍再回去,省的被娘亲发现训我。正奋笔疾书时,一抹阴影笼罩了我,一叠纸递在我面前。
我以为是周襄,想也不想露出笑容抬头,看清了人后,笑容却僵在脸上。
“枳世子,您这是?”我试探问道。
站在我面前的人正是周枳,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他怎么会来找我呢?
周枳拿着纸又往我面前递了一下,沉声道:“这是我帮你写的,拿去跟太师交差吧。”
十五岁的周枳声音有些沙哑,他低沉着嗓子话时,不仔细听是听不太清的。
我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宣纸,上面果然写着太师罚抄我的课文,目测约有七八遍了。
我摇摇头道:“字迹不一样,太师看出来罚的更狠呢。”
他仍是递着纸,一双眼睛有些阴沉:“你放心,不会瞧出来的。”
我垂眸又瞧了一眼,心底暗自惊讶。纸上的字迹竟与我的有七八分像了,要知道周襄替我抄了四年的课文,字迹才能做到跟我以假乱真的地步,周枳是怎么做到一拿出来就有七八分像的地步呢?
他看出来我的惊讶,微勾起唇角颇有些自得道:“你我字迹本就相像,稍加改变便差不多了。”
饶是如此,我仍是摇头拒绝。我始终记得有匹接过腿的木马在我手里待了半个月。每当看见周枳时,我总能想起那匹木马,想起德福的事情来。纵使我未亲眼见过,也觉得不寒而栗,特别是我越长越大后更觉得此事可怜。
“太师要我抄课文,是为我好。太师这么苦心教导我,我怎么能欺骗他呢?”
这话我的恳切,其实连我自己都不信。
周枳拿着那叠纸紧抿着唇不语,良久他将纸往我案上一扔,嘟囔了一句:“随便你。”后转身就走。
这下周枳走了,我便可以安心抄课文了。
我在国府监听学,上下学都是家里的马车接送。课文才抄了一遍,香雯就寻来了。
“姐,您怎么不回家呢?”她见我独自待在屋里松了口气,跑进来贴心问道。
我强作镇定拿着课文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头也不抬的道:“今日太师教的课文有些深奥,我想读懂了再回去的。”
香雯眼神有些怀疑:“哦?原来姐没有在抄课文啊。”
我扭过头面上露出疑惑:“本姐为什么要抄课文呢?”
香雯展开笑脸,眯着眼睛笑道:“姐没在抄课文就好了,让夫人知道离姐上次被罚抄课文已经有一百零三了,希望姐再接再厉保持记录!”
我从容的“嗯”了一声,又从容不迫的站起身,从容的上了马车,一路从容面对一脸笑意的香雯。
漂亮!被怀疑了,明等着被罚二十遍吧!
果然,香雯一夜跟在我身边,我连提笔的机会都没樱
入睡时,香雯为我掖好了被角,吹灭了房里的灯,只留一盏微弱摇曳的蜡烛立在离床不远处。
“姐,好好休息,明日还要上学呢。”
好,香雯你太好了。
我含泪睡下,心里已经开始安排该如何抄那二十遍的时间了。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又寻找机会想要趁机再抄一遍,但是我刚睁开眼坐起身子,香雯便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有些迷茫的看着她,出声问道:“香雯你怎么来这么早。”
香雯也迷惑的看着我,“姐,您今也很早,香雯是来给姐拿衣服的,往日这个时候您还没醒呢。”
行,我认命!
往国府监去的路上,我坐在马车里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打算破罐子破摔,直接逃课算了。
香雯将我送到国府监门口,便回去了。我目送着她离开,正想拐弯往棠云宫跑,谁知刚转过身便看见周襄一身蓝色长袍走来。
“阿觅,你怎么不进去?”
我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低声道:“要不咱们去慈宁宫吧。”
周襄一听乐了,在听学期间跑慈宁宫的意思他可知道,他伸手拉了我一把低声笑道:“阿觅,上次见面才不许再逃学,怎么不听呢?”
我撅了撅嘴,抬眸可怜楚楚的看向周襄的双眸低声道:“昨日太师罚我抄十遍课文,我没抄完。”
“还差几遍?我帮你写。”
“我抄了一遍……”
“一……”周襄抿抿嘴,突的扑哧笑出来,伸手拍在我的肩上笑道:“我看阿觅你就是想逃课的吧?”
我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实在抄不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却拉着我往国府监里走,还强行安慰道:“好啦好啦,如果太师要罚你抄二十遍也没关系,这不是有我吗?”
我依然忿忿不平,这可是我第一次要被第二遍罚抄!
到了堂上时,太师还没来。周襄打算先帮我抄着,这样数量上也好听些。谁知到了我桌前,他正要拿课文时,却看见了昨日周枳放在我案上的一摞纸,他拿起一看,疑惑道:“阿觅,这不是已抄了七八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