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可琴,继续站在那颗树下。
没有人,还是没有人。
他是不是记不得来时的路了?
第六夜,可琴锁上了门。我砸碎了花瓶,用碎片压着喉咙威胁她开门。
这夜,碎片被我握了一夜,血从手上滴入土里。
陪伴我的依然只有清冷的明月。
第七夜,可琴打开了门,她强笑着为我裹上了一件轻薄的披风。她,姐,明日就要上路了,别伤了身子。
最后一夜,没有人接我,我哭不出来。干涩着眼睛,紧紧握着可琴的手。
“我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七月十五,中元节。
我带着可琴和死去的心踏上了前往神都的路,我知道,这一去啊,就再也回不到安新了,再也见不到我所爱的人了。
我的任性结束了,七月十五过后,我要为家族活着。
意弄人,我很顺利的被太子看中,成了太子的妾。几年后,先皇驾崩,随着太子登基,我成了皇宫里的妃嫔。一年又一年的过去,眨眼我已来到神都十五年了。
我列位贵妃,是皇后之下最尊贵的女人。我的妹妹嫁给了方子扬,跟着他一同来到神都。
妹妹也有了孩子,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我成为贵妃后,她们才能时常进宫看我。
音儿是个很活泼的孩子,看着她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时我也同她一样,是个不怕地不怕的孩子。
贞安十三年年末,我终于怀上了皇上的子嗣。皇上膝下单薄,我这一胎他看的很重。我将手放在腹上,看着一脸笑意的皇帝心想,我这一辈子也许就这样了吧。
一生都逃不掉皇宫的枷锁。
可是一切都在贞安十四年的元宵宫宴上被改变。我高高在上,伴在皇帝身边。我看见从下面走进来一个人,他一身锦衣身形单薄,我的心猛揪了一下。
他跪在地上喊皇兄,扬起了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脸。
是齐钰,是迟到了十五年的齐钰。
他虽变了样,但十五年不见我依然一眼认出他来。
他真真切切是那个拥我入怀,告诉我让我等他的齐钰。
胸口很痛,我栽到皇帝身上,看着殿下的齐钰流出泪来。
他神色沉重,看着我眸里满是震惊。
我闭上眼,真好,他还能认出我来。
“传御医,贵妃胎动了!”
来往宫人嘈杂,可我透过人群一眼看见站在山梅花树下的他,他笑得灿烂向我挥手,似乎在,“微微,我来了。”
我被他欺骗了十五年,醒来之后我才知道。他不叫齐钰,他是先皇最的皇子,名叫周齐榆,封号瑾,常年守在西关。
我倚在床上苦笑,我太傻了。他的那块金牌上刻着木俞二字,我便真的以为那是他的字。
夜里,我阖眸侧躺在床上。窗外寒风冷啸,我睡不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蹙了蹙眉道:“可琴,再燃些炭来。”
一股寒气从背后袭来,可琴没做答。我深叹了口气,睁开眼坐起身,看着眼前人目瞪口呆。
“齐钰……”这名字在我心里埋藏了十五年,我终于叫出了口。
“微微,我来迟了。”他身着内侍的衣服,跪在我床边。
我流着泪扬手打了他一巴掌,低吼道“滚!”
他生生挨了一巴掌,仰着脸不躲不闪。
他的眸子很悲哀。
我喘着气,扬起的手掌迟迟落不下。
“我当你死了!”我咬着牙向他低吼。
他伸出握住我的扬起的手,放在他脸上紧贴着。“那个时候西关战事严峻,我身为将领必须应战。”
“我等了你七七夜,在那棵树下。”我哭喊着,十五年的委屈在这个时候终于爆发出来。“我快死了,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流着泪,望着我哽咽道:“我派了人去找你,可是他们都没回来。后来,战事终于平息,我再去时便听你已经入宫了。可我,无诏不得入都。”
意弄人,意弄人!
我死死咬着唇终于失去力气倒在他肩上,呜咽哭着。
他抱着我,扶着我的发,颤声道:“微微,我也等了你十五年。”
亮了,可琴端着热水进来,看着我红肿的双眼叹气。
“可琴,谢谢你。”
我知道,如果不是可琴的帮忙,我不会和齐钰这么顺利的见面。
可琴叹了口气,拿着热帕子轻轻为我拭面,“娘娘,您是南诺的贵妃。”
我摇摇头,看着可琴坚定道:“我做了人家十五年的女儿,又为家族做了十五年的皇妃。剩下的日子,我想做我自己。”
我真的很想再任性一次。
我向绣绣,可不可以让我自私一次,任性一次。
绣绣叹了口气,她方子扬手里没有实权,骠骑大将军的位子不会坐很久。
我问她,你们想去哪里?
绣绣弯了弯眉,以前路过一个名叫青城的地方,她很喜欢。
于是我开始吃性寒的食物,这胎本就不稳,坚持了五个月终于掉了。
我大哭了一场,不仅为我死去的孩子,也为被锁在宫墙十五年的自己终于可以得到解脱。
我承认这样真的很疯狂,身为母亲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身为妻子,我要和丈夫的兄弟私奔。
齐钰为我送来了一只白色的猫,音儿给它取名叫宝吉。
宝吉是个看起来很慵懒高冷的猫儿,它宝石蓝的眸子总是很冷漠的看着任何人。齐钰,宝吉是个很好养的,不用我太费心照顾。
我瞒着齐钰把胎弄掉了,他不知道是我做的,看起来比皇帝还要生气。他心疼我的身子,毫不吝啬的以方家的名义给我送各种补品,其实我并不缺这些东西,但我没有拒绝。
齐钰对我很好,常常扮成内侍在夜里入宫看我。我终于知道了关于他的一切,终于明白了十五年前,我要他离开时他为何那么生气。
他从便被送往西关,与其是做了西关的瑾王,不如是被“放逐”。
我明白他的痛苦,明白他的无奈。他十五年不愿娶妻,他我是他的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