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对面棋室这几日生意惨淡的不行,但却在今天早上迎来一位神秘客人。
说神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人大白天的裹着一件玄色的斗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不过那人手捂着嘴咳嗽个不停,看上去十分的孱弱,掌柜就又不觉得的奇怪了。
他身后跟着的一个面容冷肃的手下往桌子放了一枚十两的银子,简短利索的吩咐道:“来间包厢。”
掌柜的立即眉开眼笑地吩咐伙计前头带路,茶水点心自然挑好的送上去。
只不过那人却不肯要临近后院清净的包厢,非要选临街的。
伙计心里纳闷,却不敢多说什么,本着客人至上的道理,自然是客人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他们遵循就好了。
店里没有旁人,茶水点心上的极快,等伙计前脚行退出去,房间里就传来“扑通”一声。
“小公子,您一定要给姐姐她报仇呀。”
杜长卿摘了帷帽,此时他面前正摆放着棋盘,上面空无一子。
他又咳了几声,比起苍澜他们那日见到的模样,脸色更白,唇色也淡了许多,整个人显得羸弱不堪,脸上少了几分笑意,多了几分淡漠疏离,拒人于千里的意思。
他扶着衣袖,右手拿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淡淡的:
“流星,去将阿沁姑娘扶起来。”
多日来连续不断地下雨,让他从娘胎里带出的寒疾复发,那日去牢里见完蒋春梅的时候,也只不过咳嗽几声,这些天病情更加严重了,夹着棋子的指尖冰凉。
索性他都习惯了,并不以为意,正真让他在意的是那蒋春梅的死,不,准确的说是她的死法,让他感到意外。
他也知道牢房里多出的匕首和白绢确实引人注目,只是临去见她的那刻突然起了玩心。
杜长卿就是想看看那蠢女人在知道他的选择以后会怎么做。
想到这个,杜长卿不禁又嗤笑了一声,那女人果真愚蠢,他那日表现得那般无情,她竟然还为了自己舍出性命。
若换作自己,他一定把他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出去,就算他不能手刃仇人,也不会让仇人过得太舒坦了。
阿沁在流星还没碰到自己的时候,便先起来了。
她不太敢让流星碰她,总觉得他不是来扶她的,而是要来捏碎她胳膊的。
流星面无表情收回自己的手,站回杜长卿身后。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偶尔响起杜长卿低低的咳嗽声。
阿沁看少年自己同自己下棋下的专注,一时也不敢再开口。
直到她目光扫过楼下一前一后的马车往城门驶去,她再顾不得身份开口:“公子再不行动,那些人就要离开灵水了,到时候我们在下手,可就难了……”
阿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对上那双明显不悦的眸子。
她在蒋春梅身边口无遮拦惯了,每每遇到事情,她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姐姐虽然三番两次提醒,但始终都没有真正地处罚过她。
现在换了小公子服侍,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按照从前那般行事,实在欠妥当了。
“阿沁姐姐似乎不大看的清自己的位置。”
少年声音温润如玉,但莫名就让人觉得寒意岑岑。
他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白子:
“我现在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奴婢,而不是一个指手画脚的主子,你可听明白了。”
阿沁再一次扑通跪在地上,她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公子,是阿沁不知分寸,逾矩了。”
“罢了,看在你是我母亲的人份上,又一心为她着想,这一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杜长卿收回视线,望着窗外漫漫大雨:“下雨天可真让人厌烦。”
杜长卿站起身,看向悦来客栈门前的相拥的两个人,无不可惜道:
“只可惜有些人现在还碰不得。”
阿沁就站在杜长卿身后,看着他自言自语,身子却忍不住发抖。
没有他允许,她哪里还敢在开口。
阿沁低着头余光瞥见他手中把玩的白色棋子。
心里诧异小公子的手指比那棋子都白,白的透明,仿佛瓷娃娃一样,一碰就碎了。
疏忽,棋子从指尖脱落,掉落窗外。
“哎呀”一点都不惊讶的呼声,杜长卿看着那枚棋子掉入一片泥泞。
“流星我的棋子掉了,你去帮我找回来吧。”
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些疲惫的神态来。
“我有些乏了,要在这里休息一会,等我醒来的时候,希望你能把我的棋子找回来。”
阿沁站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不过就是一枚棋子丢了就丢了,为什么要让流星……
目光扫过流星那冷峻的脸,她忙将视线收回。
能留在公子身边必定不是简单的人,这么厉害的人却叫他冒着大雨做这么微不足道的事,实在大材小用。
一想到刚才她惹怒了小公子,阿沁觉得她现在应该做什么补救一下。
于是上前讨好道:“小公子,这样的小事还是让奴婢去做吧,不用劳烦流星了。”
阿沁觉得她这样做也能顺便讨好一下流星,真是一举两得。
果然她看到公子笑了,她还来不及高兴,一只寒凉的手钳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了头。
“阿沁姐姐你还真是不乖。”少年笑的恬静,露出一枚尖尖的虎牙,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脖子上的寒意顺着后背一路下滑,仿佛要渗透进骨子里。
“公子,奴婢,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外面雨下这么大,流,流星是为公子做大事的人,奴,奴婢卑贱,不怕淋雨。”
阿沁战战兢兢的解释道,因为被掐着脖子,说话极其费力。
可是她不敢挣扎也不敢反抗,死亡在慢慢向她靠近,强烈的的窒息感,让她眼角都溢出了泪水
“咳咳咳,咳咳咳”脖子上的力道消失,阿沁跌坐在地上,大声得咳了起来。
随即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公子饶命。”
杜长卿一脸嫌恶的从怀里掏出素白的帕子,那柔软的质地,看着就价值不菲。
他用力的擦拭着刚刚碰了阿沁的手,手心一片通红。
随手将帕子丢在地上,脸色不悦的说道:“扫兴。”
阿沁更不敢说话了。
他侧窝在美人榻上,脸上困意更浓,慵懒地对着流星摆摆手,流星便从屋子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