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儿子,才智比不上楚音,糊涂有余,聪明不足,他刚刚说的那一条他这个做爹的不知道,用得着他那个榆木脑袋。
秦申这心里越是着急,他便越是来添乱。可他现在是有苦不能说,不能说啊。
秦老爷整理好情绪准备再去询问杨显之的时候,一道怪里怪气的女声响起:
“亏得秦家还是顺德府有名的乡绅大族,怎么连人家婚配与否,可又婚约在身都不查清楚,就跑上门来推销自己家的女儿,真是好大的礼仪,也算是让我见识了。”
说起来冬雪的性子十分单纯,嘴巴硬胆子又小,时常闹出不少笑话。
她嘴巴还有碎,往常也有看不惯苍澜的时候,但说坏话,她也都是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私底下悄悄说的。
这还是头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她这么不留情面的讽刺别人。
没办法,谁叫冬雪是自家小姐的脑残粉,只要谁敢触碰了她家小姐的利益,不管她家小姐对不对,她都会站出来刚。
更何况还是她家小姐占理,那她就更没什么好怕的。
她家小姐性子那么好,还那么贴心,但又不是倭瓜,谁都能随意揉搓。尤其刚刚看到小姐为杨公子那么伤心的样子,她心都快疼碎了。
所以不管是那个苍澜也好,还是眼前的秦家人,都别想在伤害她的小姐。
“这位是?”秦老爷愣了片刻,问道。
“是我的婢女,唤作冬雪,叫秦老爷见笑了。”沈含心盈盈屈身,冲着他福了福,算是打过招呼。
秦老爷脸色有一瞬间的难堪,那女子虽然说了见笑的话,却对她的婢女没有半分苛责,这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老脸。
被一个小辈这么对待,他气性再好脸面也有些挂不住。
秦司杰见自己的爹被一个小丫头羞辱,当即也不管他是不是自己妹妹的救命恩人,上前一步:“沈姑娘,今日的确是我家做的不够周全,但你也犯不着对我爹这样无礼。
我爹再怎么说也是长辈,要说教也轮不到一个丫头来说教。
不过,我爹想来宽厚,不会与沈小姐计较。
但是我却要奉劝沈小姐一句,约束好自己的下人,若是哪日她说的话不小心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怕是要给小姐惹祸了。”
秦司杰同样指责沈含心没有礼数,没能管教好下人,一时间大厅里剑拔弩张的,颇有几分仇人见面的样子。
冬雪还想出言反击却被沈含心拉住了,她唇齿轻起道:“无礼?”
沈含心笑,那笑容澄澈清明,没有半分别的意思,她认真的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秦公子严重的,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至于冬雪,她不过是为了维护主人,我有什么好责怪她的。”
沈含心口齿清晰,语调缓缓,没有沾染半分情绪,三言两语就将秦司杰刚刚指责她的话反驳了回去,既顾全了体面,也不失沈家的风范。
在看秦司杰满脸藏不住的怒容,倒显得他有失君子风范。
冬雪心里简直要感动的哭掉了,这还是小姐一次站在自己这边,没有向着别人,当即眼眶都忍不住红了,好在她忍住了。
沈含心不知道冬雪刚刚的心里的想法,她是扮演一个温良贤德的凡人女子,但这不代表她没脾气,谁都能踩她一脚。
再说冬雪一心一意为她,她自然也要护住冬雪。
眼看着事情就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周世楠扇着折扇走他们几人之间打圆场,他道:“秦老爷可能不清楚,这位沈姑娘是杨公子的未婚妻。”
他将折扇收回到手中,别的就不多说了。
秦家父子的表情此刻十分绚丽,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说媒,这媒牵的还是自家姑娘,实在是……
秦司杰起先不明白沈含心那句“礼尚往来”是什么意思,如今这话一说开,他便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转身对沈含心施了一礼,便老实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秦楚音这个当事人更是觉得羞愤的难以言状,但她又不能抛下爹爹一个人离开,她拉了拉他爹的袖子,示意他离开。
秦申笑的有些牵强,回头看了一眼他养大的女儿,再回头,轻轻拂开秦楚音的手,在秦楚音一连不解的注视下,脸上的那丝难堪不见了,他又恢复了一团喜色:
“是我的不是,是我没有问清楚。”他弯腰作辑道:“我给沈姑娘赔不是,还请沈姑娘莫要为刚刚的事情介怀。”
沈含心便也顺着他给的梯子下了:“秦老爷说笑了,不过是一场误会。”她察觉出来这个秦老爷身上似乎有古怪。
但也没急着拆穿,只抱着看戏的心态,看他如何唱下去。
“沈小姐果然大度。”秦老爷又将秦楚音拉到沈含心面前:“这是小女秦楚音,今年十七岁,弹得一手好琵琶,略通诗词,脾性温和,是个不会与人相争的。
她一定同你聊得来。
说起来沈姑娘也是我家小女的救命之恩,老朽有个不请之情,还请沈小姐能答应让小女能伺候两位恩公,来报答救命之恩。”
“我不同意!”秦司杰拍了桌子跳了起来,他不知道他爹发了什么疯,竟然让她妹妹去做人妾!
“这有你什么事,你给我一边待着去。”秦申呵斥道。
秦司杰这回没有听他爹的话,拉住秦楚音的另一只手:“爹你糊涂了,你怎么能让妹妹去做人妾!你这样羞辱她,还不如让她跳进沙河死了去。”
“混账!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秦申异常生气,能活着做人妾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些话他并不打算和他说,知道的多了也未必会是好事: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听我的话便对了。”
“怎么没有我说话的份,我已经二十了,也成了家,您虽然是我爹,但我也不能让你这样糟蹋我妹妹。”
秦司杰第一次这样反抗他的父亲,他语气满是坚决:
“还是说您现在瞧着秦家没落了,便也动了和别人一样的心思,看着眼前几位富贵,就打起了卖女求荣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