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的屋子住着长平,中规中矩的,没有过分华贵的装饰,也没有显得过于寒酸。
最后轮到长心的屋子,在苏苏还没走到他跟前,长心便很自觉的退到一旁,任由苏苏打量着屋子。
南边的住处可以说是四个屋子里头最差的一个了,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屋子里闷热地待不了人,太阳晒不到的时候,又最是阴冷。
尤其是这个方位,无论哪个时候,阳光都照射不进来,尤其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实在是简陋的不行。
他竟然在这样的屋子里头生活了八年,苏苏也不禁多看了长心几眼,看来他是真的想报仇,她还以为他只是说说呢。
大家看着苏苏在他们四个房里各自审视了一眼,完全不懂苏苏的意图,但没人敢开口。
苏苏在长心空荡荡的屋子里待得最长,她眸光闪了闪,退了出来,慢悠悠地走到长善面前,弯腰,勾起他的下巴:
“你越来越放肆了。”
明明声音轻的仿若一片羽毛,可院子里的人除了长心,个个都觉得背后升起一阵寒气。
“我前些日子对你说的话,看来你没记住。”
上一回他惹怒了苏苏,苏苏就告诉过他,她需要的是一条听话的狗,而不是一个在她头顶上指手画脚的人。
可惜,长善在最近得到的甜头里开心的昏了头,一颗不安分的心又躁动起来,故态复萌,得意忘形。
“来人呐。”苏苏厌恶的松开他的下巴,直起身来:“将长善送到戒律堂。”
她好像看到长心笑了:“打三十个板子。”
原本想说杖毙的苏苏,在看到长心的笑容后改变了主意,他果然对长善有着极大的敌意,但那是因为什么,苏苏不太清楚。
不过只凭着他对自己那么大的恶意,总归是对自己无利,既然对她没好处,那苏苏才不会便宜了别人。
长善在地上早就颤抖的说不话来,他心里明白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如果他反抗狡辩的太过激烈,或者因为过于懦弱,而引起苏苏的厌烦,他会死的更快。
但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痴痴地看着苏苏,反应不过来,不过他没愣神太久就被人带了出去。
“怎么你不满意吗?”苏苏话是说给长善听,可是眼睛看向的却是长心。
长心此刻也抬头看着她,两个人视线在空中相撞,这是这么多年来,长心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她。
不,确切的来说,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他随着师傅到镇里遇上长生教法会的时候,他被推到游行队伍当中。
隔着许许多多的唱啊跳着的人,目光落在那层层的白纱下慈悲的眼睛。
可惜她的慈悲是假慈悲,时过境迁,两人的心境早已不同了。
“长心你呢,我这样处理可还算妥当?”苏苏对着他盈盈一笑,方才让他回过神来。
“自然妥当。”他回。
长凡心里都快急死了,长善都做到这个地步,却轻飘飘的三十个板子便给带过来,还妥当什么妥当!
但他又不敢出头,除了默认大人的处置,还能怎么样。
“不过说起来长凡也确实受了委屈。”苏苏移开了视线,转身看向他:
“我一向赏罚分明,既然给了长善处罚,自然也应当给你些弥补。”
长凡当即跪在地上,道:“有大人这句话就是对长凡最大的安慰,不敢再奢求别的。”
凡人可真是无趣,明明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说出口的话却尽捡好听的说,她越来越待不下去了。
只期望主人所图之事能尽快办好。
“刚好长善收了罚,这几日教里也离不开人,就由你替了他的位置,长平从旁协作就是了。”
“这……”幸福来的太突然,长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不去前面看着。”苏苏催促两个人。
长平和长凡两个人也都退下了。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一男一女,全都是一袭白衣,一个站在阴影中,一个站在太阳光下。
苏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人要多晒晒的太阳,心里头才不会觉得阴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怪物。”
说完便款款地离开了。
“怪物吗?”长心上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那道明暗交界处,伸出手,阳光将他的手心照的泛白。
真温暖呀。
然后一点一点将整个身子全部都挪到太阳光底下,抬头眼睛正对着天上的太阳,刺的他睁不开眼。
他闭着眼,任由阳光散落在他身上,眼里是一片火红,炙热温暖,像极了火焰。
火焰中央包裹着一个人,他仔细看火焰吞噬的正是他的师傅。
“师傅,师傅,师傅……”
那个人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无论他怎么呼喊,那个人只留给他一个痛苦的表情。
长心捂着心口蹲了下来,双目通红,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我凭什么站在太阳底下。”
秦申举办的法会结束了,顺德府空前热闹了一场,随着法会的结束也恢复了平静,不过余热也够街里街坊的讨论好长的一段时间了。
百姓们依旧专注着自己的小日子,却不知道顺德府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改变。
“下人们都遣散了吧。”秦申看着老管家送来的账本,并没有打算翻动的意思,而是随口问了别的事情。
“照老爷的吩咐,都给不错的遣散费。”老管家佝偻着身子,一一回禀着。
“账上还有多少银钱。”
“还剩下一千两了。”
“你也去账上领一百两银子,收拾收拾东西你也离开吧。”秦申看着这个跟随了他大半生的管家,心里也有些心酸。
“如今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补偿你的了,是我对不住你。”
“老爷说的是哪里的话,若没有老爷我现在早都不知道饿死在哪里了,可能连骨头都被野狗叼了。
哪里还有现在有妻有儿的日子。”
老管家跪在地上:“我知道家里现在出了事情,老爷你有不能说的苦衷,我也知道我这把老骨头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可我还是想跟在老爷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