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将军因着赵王这一跳，心中多了许多敬畏，他派人将赵王以及那些官员的的尸身收敛好，下令：“进城以后，不许烧杀抢掠，违令者斩。”

城门口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了城内。

阿灿从外面打听到消息以后，便高高兴兴地跑了回来：“小姐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不用死了，魏军下令不许屠城。”

阿灿没有读过多少书，她和许多普通人一样，高兴和难过都很简单。

然而这时她才发现小姐的不正常来：“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又把这条裙子穿上了。”

不仅穿上了那条草绿色的衣裙，还画了淡妆，这样的小姐让阿灿看着心里发慌：“小姐，你不要吓我。”

徐如楠笑着道：“傻丫头，我吓你做什么，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了，你过来，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帮我去办。”

“小姐。”阿灿乖乖地走到徐如楠的身旁，难得不像平日那般话多。

“这一匣子东西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我知道你和隔壁的二牛已经互相喜欢许久了，今年你十六了，如果没有这场战乱，我便打算将你嫁给他。”

阿灿直接跪到了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小姐，你别赶我走，我不嫁，我要陪着你，我一走了，家里就只剩你和老爷两个人了，谁来照顾你们。”

徐老夫子自从得知徐如瑾守城而死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傻丫头，说的好像我离了你就不能活一样，你家小姐从来不是一个娇气的人，她吃得了苦。”

徐如楠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私下也已经问过二牛了，他也是愿意娶你的，不过今年怕是不行了，等明年吧，三月十七便是个好日子，那时候花都开了，也算你为国守节了。

等你们成婚以后，就拿着匣子里的银子和他一起做些小生意吧。”

阿灿将匣子推了回去，“到明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的，小姐帮我先保管着，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知道为什么，阿灿心里难受极了，她总感到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她脑子不够聪明，猜不出来。

但她下意识觉得，如果叫小姐帮她保管着这些东西，那小姐肯定就不舍得出事了。

“阿灿啊。”徐如楠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恐怕小姐没办法答应你了。”

阿灿抓住了小姐的手不放，再度哭出了声：“小姐你要去哪里，你不要丢下阿灿一个人，阿灿不嫁人了，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别说傻话。”徐如楠打断她。

“阿灿没有说傻话，阿灿是认真的。”她忽而想到什么：“对了，还有苍渝公子呢，你还没等他回来，小姐你不要走，不要离开阿灿。”

“小姐我啊决定不等他了。”徐如楠一直都在笑着：“不过小姐还是不能带走你，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她又捧出一只匣子来，交给阿灿：“如果他回来的话，你将这个拿给他。”盒子很大，但却很轻。

“小姐你真的不等了吗？”

“不等了。”徐如楠摸了摸那个盒子，满眼不舍。

自从他走以后，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往里头放一封信，不知不觉已经写了整整一匣子。

“你只用将着匣子交给他，别的什么都不用多说，明白吗？”她特意强调这一点。

“小姐，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小姐你等他等的有多苦，为什么不叫我告诉他。”阿灿没忍住先崩溃了。

“没有为什么。”徐如楠跪在地上，指腹轻轻擦去阿灿脸上的泪：“傻丫头，别哭了，你不是总劝我不要再等他了么，这不是件好事吗？”

“你起来。”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难得我们死里逃生，你去咱们常去的那家菜馆里叫爹最爱吃的菜回来，最好再打一壶女儿红回来，咱们今日全家一起吃顿好的。”

阿灿擦了眼泪，转身就往外跑去。

却又被徐如楠重新喊住：“阿灿，你忘了东西。”

她将那两个匣子塞到阿灿怀里，“记得，一定不要弄丢了。”她笑着将阿灿推出了门，一把将门反锁上。

“小姐。”阿灿看着紧闭的门，心里发颤。“小姐。”

“你快去吧，我怕有人趁乱跑到家里来，把门锁上安全些。”门内徐如楠已然泣不成声，但还强忍着安慰着阿灿离开。

阿灿只好抱着匣子朝着老爷常去的酒馆跑去，可是两个匣子太重了，她怎么都跑不快。

她目光看到阿牛站在巷子口，忙上前将匣子塞到了他的怀里，“你在这里等着，帮我看好了，我去帮小姐买吃的去。”

阿牛反应慢了半拍，没能抓住阿灿，一晃眼她人已经跑远了。

阿牛看着两个匣子一脸的不解：“明明是你家小姐让我在这里等你的，对了，今天街上的店铺都没有开，阿灿要去哪里买东西。”

可是阿灿说了让他在这里等着，那他就不能走，他紧紧地抱着两个匣子，一动不动。

徐如楠听着脚步声远了，才终于没在继续忍着，掩面恸哭起来。

为什么不让阿灿告诉他，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此时徐如楠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苍渝说读书无用了这句话了。

她看着自己这双手无缚鸡之力的手，兵临城下之时她连一把柴刀都拎不动，何谈救国。

虽然魏国答应不屠城，但是徐如楠知道，她和她爹没办法再苟且偷生下去。

徐如楠起身，一个人将徐老夫子搀扶到了院子里，她像孩提时那般伏在爹的膝头：“爹，女儿不孝。”

枯瘦的手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抬起来，徐老夫子虽然不能言语，但接下来的一切都是父女两个商量好的。

徐如楠起身将提前准备好的酒水洒满了整个院子，一把将火折子扔进柴堆里。

有酒助燃，火势起的很快，映衬着徐如楠的脸颊艳如桃花。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牌位，义无反顾地走向熊熊大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