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难怪……难怪会有那个涅槃的方法,原来,这是他已经用过的方法,原来,我早就踏上了他的道路。”树妖的声音中有着些许激动,又有几分释然。
“小倩……你,过来。”
“姥姥……”聂小倩面带几分畏惧的神色,踏上前来,看着树妖。
“姥姥囚禁了你亲人的灵魂,你怪姥姥吗?”树妖看着聂小倩问道。
“不……”聂小倩回道,虽然面上还有几分纠结的神色,但还是说道,“小倩受姥姥照顾,还将姥姥揣测得那般坏,已是小倩的不对了,又怎么会再怪姥姥。”
“小倩知道,小倩的父母和弟弟,都已经没救了!”说到这里,聂小倩又带上了哭音,“小倩在这兰若生活了这么久,自然知道,那些沉迷于害人的鬼魂,究竟变成了怎样恐怖的状态,他们都失去了神智,已经不再是小倩熟悉的亲人了。”
“小倩,姥姥这么多年来,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树妖有气无力地说道,好似风中残烛,“这么多年来,只有你一直保持着身为人时的理智与善良,不曾害过一人。”
“小倩知道,小倩知道,姥姥对小倩已经很是照顾了。”聂小倩哽咽着道,她已有了一种预感,也许从今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对她照顾有加的树妖姥姥了。
“哈,姥姥这么照顾你,一方面是姥姥确实喜欢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姥姥想把你树为典型,让其他人跟你学习,控制鬼物本性。可惜,她们竟没有一个明白我的意思。”树妖姥姥的话语中带着悲意。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仍呜咽不止的聂小倩,又看向陈祎,说道:“公子,你知道吗?这一树的鬼魂实在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其实我早已坚持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为了他的话。”
“幸好,我终于还是等到了。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为什么他那么喜欢你人族,为了帮助你人族,连自身都不在乎。这一树的鬼魂,实在是让我看尽了你人族的恶。”
“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说,他本来也只是一颗被人种下的小树,或许,他看那个人,就如同我看他一般吧。也正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他才会为了人族这般地豁出一切。”
“就像我为了他的愿望,可以什么都不顾一样,他为了那个人的愿望,也可以舍下所有。”
陈祎默然,他知道,或许树妖说得是对的。建木因人族伐天而倒,或许正是因为皇天为了人族伐天而牺牲。
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是在不同的轮回中,即使已经记不清种下他的人是谁,建木仍然希望有得到他传承的草木能够等到那个他模糊印象中的人。
只是最后,等来的终究不是皇天,而只是得到皇天传承的陈祎罢了。
就如同树妖,牺牲自己来镇压鬼魂,并非是因为她有多爱人族,只是因为,她心中的建木处于她的位置会这么做,她便这么做了。
“公子,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树妖似是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在将那片树叶交给陈祎以后,她的生命力便飞快地流失,在没有心中信念支撑的情况下,她已经处于生与死的交界线了。
“你说吧……”陈祎默默看着树妖,他知道树妖的时间不多了,而且在这样的时刻,树妖仍然想着要将那一树凶魂全部带走,不留下来祸害世间。
纵然知道,她只是为了那无数年前倒下的那颗建木才这么做,陈祎仍对她抱有着善意。
“我活着的时候,小倩有我照顾,如今,我将要带着这一树凶魂赴死,但小倩终究是无辜的,她并未害过人命。”树妖艰难地开着口。
“姥姥!”聂小倩的呼声中带着哭音。
“老身有些怕,在我走后,小倩这么一个没有用阳气修行过的善鬼,成为孤魂野鬼,被人欺负。所以,希望公子你,能够帮我照顾小倩。”树妖看着陈祎恳求道。
“……”陈祎看了看情绪依然崩溃的聂小倩,再看了看树妖,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树妖那树干上的老脸,浮现出一副欣慰的笑容,“小倩,快来向公子磕头,以后,你便是公子的侍女,负责照顾公子起居,公子自会护你周全。”
聂小倩看了看树妖姥姥,又看向了陈祎,跪地叩首仍带着些许哭音:“小倩多谢公子收留。”随后,又望向了树妖姥姥,叩首三次,呜咽着道:“小倩,永不忘姥姥大恩。”
“如此,我便放心了,公子,你们后退吧。”树妖姥姥说道,转而又道,“算了,还是老身将你们送过去吧,不然时间可能便来不及了。”
话音一落,陈祎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却是树妖用她那树枝将他们忽得捆住,一下甩到了兰若寺。
“这……”陈祎摇了摇脑袋,将那眩晕感驱逐,站在这兰若寺外,看向远处那数百丈高的巨树,在那棵巨树的头顶,此时已有一片黑压压地乌云出现。
“她这是要做什么?”燕赤霞问道。
“姥姥……”聂小倩低声哭诉,有些心慌意乱。
“那是……”独孤凤看向那一片乌云,忍不住惊呼。
“那是什么?”陈祎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天劫。”独孤凤解释道,“我看过门内的典籍介绍,这应该是天劫来临的征兆。”
“天劫?她想要拖着那些恶鬼一起灰飞烟灭吗?”燕赤霞惊呼。
“已经很明显了。”陈祎叹了口气,“她不愿将那些恶鬼放出,但她也早已经油尽灯枯,如今,是想要在死前,借用天劫的力量与诸多凶魂同归于尽。”
“即使,她的初衷是为了镇压那些恶鬼,但她终究也是那些恶鬼的首领。那些行人的死,那些恶鬼造的孽,也有一部分会归于她的头上。更何况,她囚禁鬼魂,以鬼气和阴气强行续命,已是违背天道,如此,自然又是一份罪孽。”陈祎感叹道。
“姥姥,已经没救了吗?”聂小倩用着期待地眼神看向陈祎,只是终究只能得到失望的结果。
陈祎轻轻点头:“没救了,不过,对她而言,这个结果或许已经很好了,她已经完成了心愿,不用继续苟延残存。那样强行吊命,其实也是一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