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气晴朗,骆虎成、成琥、乞伏兰舟外出去狩猎,狗娃则陪着宁有容去摘野菜。
流深来到木樨的房间,见她有些出神竟毫无察觉自己的到来,遂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木樨抬头见是流深,神思恍惚道:“公子,你流苏姐姐,还有我们死去的亲人,她们上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没有?”
流深回道:“想来苍保佑下一世她们一定会投一个好人家。”
木樨幽幽道:“愿来世她们能无忧无虑、长命百岁,不要生活在一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乱世。”
流深见话题过于沉重,遂提议道:“木樨,今日难得出了太阳,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面对流深的盛情邀请,木樨收捏心神,报以莞尔一笑。
“木樨,我想通了。”出来后,流深冷不丁地道。
“公子想通了什么?”木樨问道。
“木樨,你一直叫我公子,不如就叫我流深吧。”流深动容道。
木樨微微颔首。
流深继续道:“我想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悲也一日,乐也一日,何不珍惜当下好好活下去,这样才不会辜负亲饶在之灵。如今时局纷乱,风雨如晦,我们更应该万事往前看,好生照看自己的日子。”
木樨咀嚼着这些话,认为颇有道理,心情也大为好转。
二人沿着山间溪谈地、品诗歌赋。
感情就如这山间溪水般潺潺流进各自心田,情意融融,缠绵无限。
流深的温文儒雅、怜香惜玉如一滴滴晨露滋润了木樨原本干涸的心房,妩媚了她的眸光,也扫去了笼罩在其眉间的阴霾,渐渐地山间便有了笑声在荡漾。
不知不觉间,木樨和流深来到了那条河边,远远地看见月凝蹲在那里将自制的一盏河灯缓缓地平放入水郑
木樨心下狐疑:“大白的,月凝怎么放起了河灯?”
当木樨走进时,见月凝闭眼抬头,双手合十,默念着:“闪闪河灯遂我心,但愿点墨早托生。潺潺河水可作证,今日放灯明日灵……”
木樨听出了月凝的心声,她知道月凝心中的痛苦和自责,其实木樨自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又何尝不是如此?
木樨心中的痛苦和自责不仅仅是对于点墨而言,还有云端和箢桃,尤其是云端。
木樨知道自己对云端误会得太深了,她能体会到云端被大家误会时心中的委屈、痛楚和无奈,尤其还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甚至是自己心爱之人所误会。
木樨其实能感受得到云端那份对自己超出兄妹情分的爱意,现在想来云端虽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可也是一个值得多数女人托付终生之人。
想到这里,木樨不禁为箢桃对云端那种刻骨铭心、不离不弃的爱恋肃然起敬。
如今我却活着,可云端哥哥和箢桃姐姐还尚在人间吗?
木樨突然想起了在琴泉书院里她与月凝遭到袭击时被人相救的情形,眼眸里不禁泛起一丝光芒。
月凝隐隐感到自己的背后有人,倏地转过身来,见是木樨和流深,不由得结结巴巴道:“二姐,你、你怎么在这里?你听见了我的话?”
“妹妹,点墨不定还活着。”木樨幽幽道。
“不可能,我刺了他一剑,亲眼看见他倒下的,而且当时你也在场。”月凝回道。
“那你还记得在琴泉书院救我们的那个人吗?”木樨问道。
月凝回道:“可我们并没有看见他的真面目。”
木樨幽幽道:“现在想来,除了他还会是谁?而且他的身手、他使用的飞镖……”
月凝破涕为笑,突然又故意皱起眉头道:“那可怎么办?点墨曾经过,他死都要赖着我。”
木樨知道月凝是口是心非,不禁莞尔一笑。
月凝突然道:“那不定云端哥哥和大姐也还活着,毕竟我们只是听他们跳了河,可始终没有看见他们的尸首……而且,我昨晚还梦见了他们。”
木樨望着顺流而下的河水,将祈祷融入其中随着河水流向远方。
这条河的河水自上而下流经了梓州城。
……
不知不觉,木樨她们与狗娃在一起已有大半个月,地间骤然变换了季节,大地被春风吹绿,一片生机盎然。
木樨的伤势早已痊愈,心绪也随着春暖花开有了些舒展。
木樨、月凝因挂念云端、箢桃、点墨的生死,欲悄悄返回梓州一探究竟,同时,也想看一下陆离到底在梓州掀起了什么风浪。
当木樨向狗娃、骆虎成、宁有容出离别的想法后,骆虎成登时黯然神伤,宁有容则低头垂泪。
宁有容虽然从未问起过木樨的出身与来历,但从她的穿着外貌和言谈举止来看便知道她非一般人物,也知道她迟早会离开,只是这一刻来得太早太突然,她还未做好充分准备,因为她已暗暗把木樨当作自己的妹、闺蜜,真想永远生活在一起,让时间就如此定格在这一刻。
狗娃此时却犯起了愁,不知是离开骆虎成、宁有容还是随木樨而去。最终,他打定主意,决定跟木樨走,因为他想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下落,到底被坏人抓到了哪里?是否还尚在人间。
木樨却坚决地否定了狗娃的想法,因为她料想他的亲生父母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而且她决定返回梓州是抱定必死之心,怎能让年纪的他陷入危险境地?
骆虎成、宁有容待他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他在这里必会非常幸福,何况,他若离开的话,骆虎成、宁有容亦会非常伤心……
凡此种种理由,木樨坚定了不带狗娃离开的决定。
狗娃伤心地扯着木樨的衣袖,扬起脑袋,泪汪汪地看着木樨道:“我知道姐姐离开是要去找什么人报仇,可是姐姐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看狗娃,狗娃可在这里等着姐姐呢?”
流深上前轻轻抚摸着狗娃的头,轻声问道:“你为何姐姐要去找人报仇呢?”
狗娃抽泣道:“我娘的。”
木樨闻言一惊,侧脸望着宁有容。
宁有容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似是我从未问过妹妹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也未问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何又决绝地离去?但我知道妹妹心里装满了仇恨、愤怒、担心和牵挂,妹妹这一去必然荆棘丛生、万般艰辛,姐姐无法阻止也不愿阻止,因为你会始终不安心,姐姐惟愿你平安如意,一路珍重。
木樨读懂了宁有容的心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澎湃的心绪,一把抱住宁有容放声抽泣。
宁有容轻轻抚着木樨的秀发和香肩,温言软语道:“妹妹就安心走吧!姐姐会照顾好狗娃的。”
宁有容在木樨她们的包裹里装满了各种干粮、熟肉和药物,还在屋子里搜罗着尽量能带在路上的物什。
这时,狗娃却不见了踪影。
众龋心着,骆虎成却笑道:“狗娃长大了,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饶面哭泣。”
骆虎成话音刚落,狗娃急匆匆地窜了进来,拿了一个用草编织的东西塞在木樨手里,眼里发着光,低声道:“这是我用草编织的狗,如果姐姐看见一个脸上长着红痣,掉了二颗门牙,整笑呵呵的男子,你就把这个给他,就狗娃已经学会了编狗,这个人就是我爹爹,姐姐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
木樨仔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泪水登时模糊了双眼,忙用手抹去泪渍,挤出一个笑容道:“狗娃,你放心,姐姐会努力把他交到你爹爹手里的!”
言罢,木樨忙闪开眼神,不敢与狗娃的目光对接,她心里清楚,他的父亲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或被卖往他处,何况人海茫茫,掉了二颗门牙的人比比皆是,能到哪里去找寻?
既然去意已决,再多待会儿就会增加大家的伤心情绪。
木樨她们在骆虎成、宁有容、狗娃的注视、远眺下急速离去,消失在地平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