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徐子言没去医院，徐真真还是有些担心的。从小到大，徐子言打架就算被打得出血了，也从没喊过一句疼，这次他说有点儿疼，那应该是很疼吧？

不过，这也不排除他这几年日益变弱的可能性。

但总归受伤还是挺可怜的，于是徐真真母爱大发，回到家后温柔亲切地照顾了徐子言一整天。

直到她躺回到自己床上，想舒舒服服睡一觉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徐真真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林疏寒的时候，才晚上九点多。

照常理来说，林疏寒现在应该还没睡，但林疏寒接起电话后那略显沙哑的声音，怎么听都应该是睡梦中被硬拉起来接的电话。

“你睡了？”徐真真有些不可思议。

“嗯。”林疏寒的回答带了一点儿鼻音。

“哦……那我挂了。”

打扰别人睡觉实在是件不太道德的事儿。

“哎——你别挂啊……咳咳咳。”那头的林疏寒像是说话说得太急了，跟着就是一阵狂咳。

“你怎么啦？”徐真真关切地问。

“没事。”也不知道林疏寒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他的声音听上去就是有点儿楚楚可怜的，“你这么晚打我电话干吗啊？”

“其实也不晚啊……”徐真真弱弱辩解道。

“难道你不是关心我有没有受伤才打的电话吗？”林疏寒小声嘟囔。

妈呀，这种委屈的小声音为什么听上去这么可爱啊？

“徐子言也受伤了，我想你是不是也……”

还没等徐真真完美切入主题，关怀一下林疏寒呢，林疏寒就气哼哼地打断了：“他受伤？他受哪门子伤？谢瑾年根本碰都没碰到他好吧？”

“不会吧，今天他伤得应该挺严重的，他居然喊疼了……”

“他喊疼你就信啊？那我也喊疼，哎哟哟，疼死我了，你信不信啊？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

徐真真觉得很奇怪，每次和林疏寒提到徐子言，林疏寒就没有一次是心平气和的，反而次次都跟吃了火药一样。

徐真真有个奇怪的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和她一样。每当一个人在她面前有些极端地评论某样事物的时候，她反而会不自觉地想要维护这样事物，试图把那个人有些偏激的想法给拉扯回来些。

所以当林疏寒所描述的徐子言与她所认识的徐子言很不一致的时候，徐真真就很想把林疏寒对徐子言的偏见给改过来些，毕竟徐子言是她最好的哥们儿，无论林疏寒最后会不会变成她的男朋友，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所以，徐子言的外在形象由她来守护！徐真真壮志凌云地想。

“你不要这么想他，他很好的，今天我看着是真的觉得他疼……”

徐真真罗里吧嗦讲了一大堆维护徐子言的话，可电话里的人连个反应都没给她，不会是挂了吧？

徐真真从耳边拿了手机下来，可明明还显示着正在通话中啊。

“喂喂喂，林疏寒你在听吗？”

过了好久，都无人回应。

徐真真顿时有些慌了，联系刚刚林疏寒跟她讲话时的声音，虽然与平常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但仔细回想起来，还是感觉有些虚软无力的，就连他骂徐子言的那一段也没平常那么有劲儿。

一开始徐真真以为肯定是林疏寒睡着了声音才这样绵乎乎的，可是他也不至于那么久了还没醒吧？而且他今天也太早睡了……

他生病了？这个念头在徐真真脑子里快速形成。

他生病了！那这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林疏寒现在肯定是昏睡过去了。不然按照他的个性，要是他听不下去，早把她的电话给掐了。

徐真真当机立断，挂了电话重新又把电话给拨了回去，果然过了好久那边才接了电话。

“喂喂喂？小寒寒，你怎么了啊？”

那边安静着，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徐真真紧张兮兮地等他的答复。

“小徐老师……”林疏寒沙哑的声音苏得直击徐真真的心脏，“我好像……生病了……”

“那你吃药了吗？”

“不吃……都是苦的……”

“不是，苦你也得吃啊……”徐真真着急道。

“不吃就是不吃！”徐真真听到那边传来的气哼哼地拍枕头的声音。

林疏寒这病生的……好像……还有点可爱……

不过，这八成是有点儿烧糊涂了吧。

“小徐老师……你过来陪陪我好不好？”

“呃？”

林疏寒声音软绵绵的，但这听上去好像是在撒娇？

“你过来嘛……”林疏寒突然放低音量，悄悄地说，“我爸妈都不在家……”

“呃……小寒寒啊，这似乎不是你爸妈在不在家的问题吧？”

“……就是啊，我爸妈不在，老师照顾我不是应该的吗？”

虽然这话听着没毛病，但是哪儿有半夜叫老师去家里照顾娃的？

“这应该保姆过去更合适？”

“……随你，那小徐保姆过来吧。”

徐真真：？？？

徐真真最后还是经不起林疏寒的软磨硬泡，决定偷偷溜出去。

林疏寒生病后这粘人的本事增进了不少。到了要挂电话的时候，还是哼哼唧唧地不愿意挂，用“女孩子走夜路他不放心啦”“怕自己挂了电话就翘翘了”之类的各种幼稚借口，死活不肯挂电话。

虽然徐真真也不是特别想挂电话，但是她要去趟徐子言房里，跟他交代一下。因为按照徐真真的经验，徐子言代她向她爸妈解释后挨揍的几率比自己解释来得要小。

可她刚提了徐子言的名字，林疏寒在那头就变得无比正常，一改刚刚黏糊糊的状态，极其淡定地回了一句“哦”，又极其果断地挂了电话。

徐真真听着电话里头的忙音，一头雾水。

收回手机，换下睡衣，徐真真刚一走出自己的房间，就看到徐子言拎着个行李箱从对面的客房里走了出来。

“你……”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

徐真真尴尬地笑了笑，走廊的灯光很暗，徐真真没有看到徐子言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表情。

徐子言定了定心神，这么多年的历练，足够让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恢复镇定。

“你这么晚要去哪？”

“哦哦哦，夏栩生病了我去看一下，你看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在L市的，爹妈都不在身边的，还生病了多可怜啊……身为闺蜜的我，当然要去好好照顾她。”

呸呸呸，她胡说八道呢，我可爱的木习习一定要原谅你家小宝贝啊。要是她直说是去照顾林疏寒，不被徐子言揪回来才怪呢……

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嗯，偶尔牺牲一下，应该……没问题吧？大不了下次她也牺牲一下小我，成全一下大家嘛……徐真真在内心暗暗地想。

徐真真偷偷觑着徐子言的表情，他还是撑着一张与平常无异的淡漠脸，但徐真真总觉着他今天还有些与平常不同的地方，可到底哪里不同，徐真真也说不上来。

“那你干嘛去啊？”

“我……”徐子言顿了会儿，“刚刚我爸来了电话，说是他那边生意有些事，让我回去一趟。”

“哦……那你去吧……”

“夏栩家在哪儿？走吧，我送你过去。”徐子言说着就要牵她的手走了。

徐真真立马推辞，本来从家里到林疏寒家要半个多钟头了，夏栩她家的路还是跟林疏寒家反着的，这不越走越远了吗。

可徐子言执意带上她，徐真真再推辞估计就要被徐子言看出来点什么了。于是，徐真真只好哀怨地坐上了计程车，在计程车里默默心疼那冤枉的十多块钱路费。

徐子言心情明显不佳，徐真真好几次搭话，徐子言都随口敷衍过去了。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呀，看来他爸那边果然出大事了。

徐真真下了车后，徐子言也跟着一同下来了。

徐真真顿时有些心虚，徐子言不会是要跟着她一起去慰问一下“病重”的夏栩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是自己先晕过去好呢；还是把活蹦乱跳的夏栩真的打昏过去，造成她活蹦乱跳只是回光返照的假象好啊？

徐真真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就迎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是徐子言。

像往常一样的，他温暖的手轻柔地抚着她的发。

“等我回来。”

那个温柔低沉的声音说。

不知道为什么徐真真总觉得徐子言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可仔细感觉却又觉得没有。

是她多虑了吧。

她强大而又高傲的大哥，怎么会有这种卑微懦弱的情绪？

徐真真抬起双手轻轻抚上徐子言的脊背。

“等你回来。”

她不说“万事皆好”，只说“等你回来”。

这简单的字眼里，包含着那么多的情感。

徐真真懂的。

徐子言也懂。

他们在夏夜的一个街头，彼此相拥。

短暂的时光里。

是温柔，是深情。

是信任，是鼓励。

徐真真站在街头，目送着徐子言的远去。

不知道为什么，徐真真心里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此次拥抱后，好像会改变什么。

可会改变什么呢？

徐真真也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