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缠住他的时候，你怎么不把那只灵收回去？”

夜阑尽量平心静气地问向沈洛云。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收回去。”

沈洛云耸了一下肩，脸上还露着一副“你实在是没有大智慧”的神情。

“收回去让白子秋又来我冥府折腾一次？”

他可受不了。

“那你来这里是？”

此时夜阑的面部表情已经有些克制不住，见状一默默躲到君耀身后。

“追出来骂他一下咯。”

打不过逞逞口舌之快还是可以的吧。

沈洛云脸上那种既无所谓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掺杂在一起，让夜阑再次联想起一把年纪还找父母伸手讨钱的不孝子孙，气得她恨不得一巴掌呼上去。

可是理智还是让她克制住了。

“你可是一界之主，三方之神，你的本族是龙！”

难道在地下呆太久成了虫？

沈洛云听罢只摊开双手再次耸了一下肩，“阑阑，界不需要那么多像你爹一样的龙，他们更需要的是像我这种在地下法力低末能被他们吃住的虫。”

对上那双似清湖透亮的杏眸，沈洛云双手搭在她肩头一笑：

“冥帝的法力只要能控制人族之灵，足矣。”

不知道为什么，夜阑竟因为这抹笑而生出了一丝哀愁。

明明眼前这人就跟人族的贵族纨绔一样不学无术，可她心里却欣然接受了他给出的理由。

“快走吧走吧！近墨者黑。”

夜阑嫌弃地拂开那双手，对着一和蓝布彦道：

“你们先回碧海阁吧，我想和耀耀聊一会儿。”

聊？

君耀勾唇，难道她还真想听那位宫女的后续？

“好的。”

在蓝布彦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就直接把他给带走了。

“阑阑！”

飞到清湖之外的两人回头，只见清湖之上升起一道紫风，穿着一身素净黑衣的沈洛云站在紫风前，让他们还有些不太习惯。

“你若是可怜我总被欺负，不如嫁到冥府来吧！”

话毕，那道黑影跟着紫风一同消失不见。

“做梦。”

夜阑嫌弃地扯了一下唇，抬眸便瞧见身边人望着清湖的一双黑眸里满是怜悯。

“我们凤凰族可是很吃香的。”

夜阑抱怨一声，然后听到君耀悠浅道：

“我是觉得他的提议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可怜。”

就她的性子，麻烦不来找她她也会主动去找麻烦。

那冥府可要比现在热闹。

就这些？

“那我真嫁去冥府，你不会不开心？”

君耀摇头，他背后就被重重拍了一掌。

夜阑抬头对上那双几分委屈的黑眸，又抬手在他背部拍了一掌，这一次直接让君耀捂嘴吐出了一口血。

“你非忍着干什么？”

夜阑走到他身前用手擦去唇边的血迹，红着眼眶道：

“你再这样动用不周山的神力，活不了多久的。”

君耀眼波微晃。

原来，她都知道了。

“嗯。”

他点头一笑握住还停留在自己脸侧的那一只手，两人瞬移到长廊边坐下。

“就算不动用，我也活不了多久的。”

所以他要趁着现在完成那一次没有完成的事。

“你想要它们没有你也能活下来？”

君耀望着湖面上的月影一笑，将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

“这本就是创造万物生机的神力，它一定可以让烛龙它们重新再活一次。”

也许这一次烛龙就可以寻到它想要的答案，无男虽找不到芊芊，或许能遇到另一个“芊芊”……

相柳它可以陪伴着最喜欢的共工氏，朱雀能和家人相认，孟灵定能和凤凰、一姐成为朋友，黑龙它可以继续悠闲地盘在不周山，还有绿萝，也一定能够找到一颗任它依傍的大树……

“所以，所以我根本找不到一个阻止的理由，所以我、所以我……”

夜阑低头望着自己的还沾着血迹的双手泣不成声。

因为耀耀不是无谓地去送死……因为他不是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因为他们都知道它们是无辜是有憾的，所以，所以她连一个不要他这么做的理由都找不到！

“所以。”

这样才好。

君耀握住那双手浅浅笑起来，乌木般的双眸如盛了漫夏的花来。

“这才是凤凰。”

她果然还是曾经那位让他仅看一眼，便心生救赎的仙子。

“凤凰。”

君耀侧目看着湖面的几点微末黑影，“我如你就像是这湖面的浮游，以后也不必刻意怀缅。”

更不必偶然想起时自责于她的忘怀。

“我不会忘的，永远不会。”

夜阑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朦胧着泪光笑道：

“我的尾羽，只给你一个人。”

君耀一怔，等回过神来立刻收回手，艳绝的脸上起了微微的红云，宛如白雪之上落了两片红梅。

“真的？”

他望向清湖低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

君耀这才重新回眸，左手倚着扶栏支着脸侧对她笑道：

“可我觉得是你在见色起意。”

“不对。”

为表真心，夜阑再次握住他的右手朝她胸口靠近，却被那只手反握住摁在扶栏上。

“我的灵冥府定是不收的。那你会找遍亿万初灵，将我寻出放入冥府投生么？”

“当然会。”

捧在夜阑脸侧的右手将她靠近自己，一双黑眸仿若生出万千缠丝，恨不得将她拉入其郑

“那我问你，初灵是什么？”

初、初灵？

“那、那是，是、是……”

“看，果然是见色起意。”

“不是。”

夜阑顺势靠在他怀里伸手将他紧紧抱住，并没有看到那双黑眸里藏也藏不住的浓厚笑意。

“那，下一世我没有你喜欢的相貌，是不是就甩袖走人了？”

“我才没有那么肤浅。”

没有么。

君耀弯唇一笑，“有待商榷。”

夜阑抬起头双手按在他脸侧认真道：

“就是没樱”

“那好。”

君耀移开脸侧的双手，转身伏在长廊围栏上看着清湖上的月影。

“你找到我后便带我修仙，下一世我努力陪你百千年。”

只是这百千年于她而言，也只是弹指一瞬罢了。

夜阑点头，也将手伏在围栏之上，低头看着那轮圆润的月影。

妖族真会自欺欺人。

月影虽美，可怎么会每次都是这样圆满无缺？

也难怪会有妖王这类顽固之人。

“凤凰，你不会嫁去冥府的。”

嗯？

夜阑靠着手偏头，月色下，那少年的侧脸便敌过这世间万千的美景，连妖族最引以为傲的幻境在他的比衬下也显得苍白无色。

“冥王他只是话快过头脑罢了。”

嗯？

思考了好一会儿夜阑才想清话中真意，立刻气愤反驳道：

“与他有意无意无关，是我压根不喜欢他那款好嘛。”

那还真是有待商榷。

冥王那样的美男她竟真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