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身衣服后,夜阑先去了乱葬岗。
“红娘!”
听到这声呼唤,一道红影忽然出现在那道白影身后,从后面将那人儿搂住。
夜阑轻握住那双手,转身对白雾迷蒙里的那身影道:
“红娘,面具魔君出东夷了。他会不会来找你?”
红娘应该不想以这种样子见到他吧。
“一只蝴蝶告诉我了。”
原来耀耀已经让孟灵告诉她了。
红娘牵住夜阑的手往雾中飘去,虽只相离咫尺,可夜阑却只能看到她衣角的那一抹红色。
也不知过了多远,红娘才停了下来。
“其实,有些事我不记得了。”
红娘的语气总是轻轻浅浅,却总能拉扯住夜阑的一颗心。
“你忘了?”
“嗯,你的那位面具魔君我也不记得。”
红娘带着夜阑坐在山崖边,奇怪的是,只有这里没有迷雾。
“夜,或许在临死前我中了什么术法。”
不然怎么会如何想也无济于事。
她虽不是什么上古之灵,也失了一魄,但自信不会区区数千年就会失智如此。
“可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在术法上超越你。”
夜阑用力握住冰凉透骨的那双手,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红娘,你要想起来。”
想起来是谁用了什么手段将她毁到如簇步!
红娘唯一能认出的那张红唇微微弯起,“夜,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都重要。”
夜阑用力地摇了一下头,“如果你无怨也无憾,为何会在这里?”
正因为她是不甘的、不舍的、是有眷念的,才会化作一道顽灵久久不愿散去。
“你是不是在等谁?”
夜阑将手放在那张扭曲到模糊的脸上嘶哑着嗓音继续问道:
“是不是,你的那位徒儿?”
“徒儿?”
红娘清浅的嗓音里透着一些迷茫,“我不记得了。”
她还有徒儿么?
“你的徒儿,便是那位面具魔君。红娘,我带你去看他一眼好不好?”
看到红娘久久没有出声,夜阑微微笑道:
“我们偷偷的去。如果你看了他一眼后觉得讨厌,我们便再也不见他了。”
偷偷的……去看一眼?
红娘从崖边起身,牵着夜阑走到山顶上的一棵大树前蹲下,惨白无血的右手捡起树下的一根枯枝,快速画了一个掌心大的法阵。
很快,红色的阵法下一块通体雪白的羊脂玉破土而出,悬在阵法之上。
“夜,这块玉你替我收着。”
夜阑眼湖一晃,低声开口道:
“你不去么?”
那人摇头弯起红唇,“夜,如果我等的那人想见我,我们一定早早相见了。”
有些事她还是记得的。
她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东夷了。
“我离开东夷有三万余年,可是夜,我作为灵只有一千三百年。”
如果那三万余年里她等到了也无憾了,又怎么会成为不散的顽灵?
“红娘!”
夜阑心急地再次握住那双冰凉的手,“你知道的,你和那些灵不一样,就算是耀耀也没办法让你再活一次。”
因为她是不完整的。
红娘临死前被人施了散魂咒,若不是因为她本身就有强大的魔魂,硬生生用残缺的魂体扛到现在,早就烟消云散了。
“你这么强撑着,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圆憾吗?
红娘只手捂住脸,“为了什么?”
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非常重要的事。
“红娘,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他?
“他是谁?”
对了,夜过,是她的那位徒儿,是那位面具魔君。
“面……具?”
红娘偏了一下头,就在这时,夜阑发现身边那人又变得透明起来。
这段时日,她的魂体几次都失去了稳定。
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月她就会烟消云散,这世上……便再也没有红娘了。
“婆逻。”
旁边饶这声让红娘放下手。
“婆逻?”
“嗯,你是婆逻。是东夷曾经的魔君,是除上古之前,六界最厉害的女子。”
可是,她却成了这乱葬岗中最惨烈的灵。
“我是……婆逻。”
红娘怔怔开口,朝法阵上的羊脂玉伸出手,就在她快触到时,那只手又落回霖上。
“夜,你替我收着,好不好?”
那清浅嗓音里的祈求让她无法拒绝。
“好。”
夜阑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条素白的帕子裹住那块通体雪白的羊脂玉,然后收进怀里。
“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红娘将头轻轻靠在夜阑肩上,“若五日后我还没有想起来,夜,到时你再带我去乱葬岗外看一看,好不好?”
她是死于乱葬岗,又是残魂,没有神族的助力,她是出不了这里的。
“好。”
听到这个字红娘弯唇一笑,握住旁边饶一只手,用食指在她掌心轻轻画了一个阵法,然后写了一个“阑”字。
红娘面向那人,她不开口,那人儿也没开口。
“夜,我曾经在一个人手中画了一个阵。”
“嗯。”那人儿点头,等着她继续下去。
“然后,他就死了。”
“那个人一定该死。”
红娘抬手掩唇一笑,却让夜阑匆忙移开目光,微红了眼眶。
哪怕毁去了面容,身边这饶一言一行都告诉着她,这位曾经是多么曼妙、不可方物的女子。
“嗯,那个人确实该死。”
不过即便如此,从那以后很多人都不敢再靠近她了。
红娘一只手放在身边饶手背,继续笑道:
“不过夜,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对待术士。”
也许看似是救人命的一道符,最后却成了催命符。
“我不需要防着红娘。”
“为什么?”
红衣人再次将头靠在她身边饶肩上,“也许,我也不怀好意。”
夜阑灿烂一笑,“因为,我很喜欢红娘。”
伸出手揽住旁边人瘦削的肩后,夜阑继续道:
“你知不知道人族的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红娘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看上去那样风流韵致的君耀,和看上去如此仙气绝然的某人,却与他们的外表截然相反。
“夜,你对君耀,是见色起意么?”
“当然不是!”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想起了一件事。”
这话让夜阑面色一喜,立马偏头满心期待地望着那人。
“那位见色起意将战神骗到手又抛弃的云绵上神,莫非……”
“嗯?上界有这么一号人物么?”
“你不认识?”
夜阑摆手,便听到身边人长缓了一口气。
“那就好,原来只是长得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