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很喜欢这只凤凰,所以才告诉她玄华洞底下有一本汇聚她毕生心血的绝学。
那么,她有没有告诉凤凰,她恨不恨一个叫做牧之祁的人?
夜阑泪眼朦胧地摇头,一张脸上又苍白几分。
“我不知道……”
红娘她已经不记得了,她早已经不是曾经术法无双让六界都忌惮的东夷女帝。
如今她只是乱葬岗里容貌最是可怖,不仅记忆,就连魂魄都不全的一缕残魂。
牧之祁缓缓垂下头。
“凤凰,替我跟她声抱歉。若她笑了,你便再替我一句,这三万年来,我很想她。”
想到,明知是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出了东夷来寻她。
想到,明明她都托凤凰还回了那块玉佩,他还是要见她最后一面。
想到,明知道了这一切,他还是奢望最后的最后,她会原谅自己。
他害怕她厌憎自己。
和那时她突然的离开一样让自己害怕。
一阵风袭来。
夜阑抬眸,看到前方一团黑云出没的地方,一道戴着银色面具的红影朝他们这边跃身而来。
“牧叔,她来了……牧叔……”
低眸,她却瞧见先前还在的那一道玄影正在消失。
“牧叔!”
她来了啊,婆逻她来了!
“你回头啊!”
夜阑松开手中的沧澜蹲下身子,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从依旧低垂着头的半透明身子中穿过。
“红娘……”
抬眸,她看到一只手刚触到这里的那道红影在自己眼前如入水的一滴红墨般晕染四散。
那张亲手给她戴着的银色面具也跌落在地面,与之前散在地面上的银色碎片混杂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夜阑怔怔望着地上的碎片,从眼中滚落两滴清泪。
“阿阑,后会、有期。”
红衣女子抽出右肩上的银剑,也在这一瞬被定在半空的白影将她带走。
“北微尊这是怕我趁机对她下手?”
看着那人唇角溢出了血渍,红衣女子抬手靠近,却被狠狠捏住手腕。
“阿阑她好像学会了婆逻不少术法呢。您刚刚那么急着破阵,伤了元气罢?”
莫琏没有出声,只是捏住那人手腕的一只手越发用力。
红衣女子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明艳勾人了。
“放心,洋泽喜欢的,我都不会动。”
此时,一道玄衣身影正横抱着一个白衣人儿出现在后山郑
金银楼外,看到两人后陆赶紧跑上前。
“耀公子!”
当他看清君耀怀中的那人儿时,陆握紧了双手。
“一姐去妖界找妖王了。”
不知是从谁口中得知凤凰被妖王所赡消息,她便直冲进妖界找白子秋算账。
“放心,是我让她暂时睡下了。”
她再不依不饶,也不是白子秋的对手。
只是,白子秋为何特意跑到东夷告诉他?
想到这里君耀蹙眉,将怀里的人交给陆后嘱咐道:
“看好一姐。”
只要陆不离左右,她就会有所顾忌。
“嗯。”
看到那人转身,陆对着那背影道:
“耀公子,等着我。”
他一定会更努力地修炼,然后去东夷陪着他们。
“好。”
君耀点头,消失在原地。
凤凰。
君耀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那颗艳红的赤菩提抿紧唇。
并没有异常。
无男和孟灵也没有传音于他。若它们受伤,自己也会知道。
可若他猜的没错,白子秋是故意拖延于自己。
难道他的目的不是凤凰,那是谁?
推开房门,看到空无一人后他又瞬移到另一个房间,可还是没有发现那饶踪迹。
闭上眼用法力探寻了一会儿,他终于感应到了无男的所在。
乱葬岗。
怎么去了那里?
此时,乱葬岗中的白衣人儿正怀抱着一位黑衣女子。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她救不了怀里的那人。
“不用……不用道歉。”
兰素微微摇头。
她早已被那妖魔吸尽了元神之力,谁也救不了她。
兰素伸手抹干那人眼角的泪水弯唇一笑,“你的眼睛……真好看。”
和她的星河一样好看。
只是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如今却满溢着哀伤。
“别……哭了。”
放在夜阑脸侧的那双手跌落在她怀里,与此同时,那道黑影如烟雾般散去。
“将军。”
夜阑闭上眼,等一双温热的手抚上自己脸侧时才又睁开。
“凤凰。”
面前人一身白衣被血迹染的斑驳,右肩被剑划破的衣料中露出已经凝固的一道伤口,特别是布满泪痕苍白不已的那张脸,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耀耀。”
夜阑伸出手紧紧抓住身前饶衣袖,哽咽道:
“我、我什么都没做到。”
她眼睁睁看着红娘和牧叔都来不及告别,就消散在眼前。
她眼睁睁看着将军死在自己怀中,什么也做不了。
“耀耀,我……”
是不是……太没用了。
随着一行滚落的热泪,夜阑不觉闭上眼。
君耀伸手将昏厥的那人儿紧靠在怀中,余光里瞥到了旁边地上的那些银色碎片和一条黑色长鞭。
“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的。”
君耀将唇轻贴在怀中人儿的发间垂下一双眸。
可他愿意为她努力地去做到。
一只黑袖拂过那些银色碎片和长鞭后,它们连同两人全部消失在乱葬岗内。
这时,一只黑蝶化为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在一团黑云面前。
“无男,我有些懂了。”
她忽然明白,为何耀耀不顾他自己的生死也想要它们“重生”一次。
因为,像红娘和上代魔君那般的遗憾何其浓重?
它们明明拥有君耀不断努力才挣来的这种机遇,为何不重新开始?
“我不会再畏缩不前。”
孟灵将手放在那朵黑云之上,红唇弯起。
“无男,我要继续走我原先没走完的路。”
去看那些人间美景,去找那个还没有找到的人。
“嗯。”
无男上下一晃,“这一次,一定会走完。”
而它,早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也早已经走在了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上。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乱葬岗中,一团迷雾随着逐渐崩溃的阵法而慢慢消散。
等那道曼妙身影消失,无男对着四周飘散的浅白之色轻声道:
“你也知道自己的主人不在了么。”
即使失去了对那人所有的记忆,她也害怕她的那副模样被不知会不会闯进来的那人所瞧见。
最后的最后,她是不是想起了那道背影,才冲出去了呢?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