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阑,你也太粗心了。”
温姜起身,一双绯眸望着走来的玄衣男子缓缓弯起唇。
若不是他的出现,她差点便忘了自己是在梦境里。
温姜走上前朝近在咫尺的男子伸出手,下一瞬便感到了周身透骨的凉意。
这是就让自己醒了?
睁开眼,温姜脸侧被一股忽来的掌风甩得发出清脆一响。
她再次含笑望着身前人。
“他不会再原谅你了。”
一想到眼前这人求而不得,她便无比地开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开心。
谁知,那白衣人儿面上没有丝毫的触动,一双眼睛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像看着一个无关痛痒的人一般。
温姜蹙眉,她第一次觉得这只凤凰如此陌生。
“怎么,我不伤心你失望了?”
夜阑敲了敲桌面,先前梦境里发生的一切便出现在两人之间的半空中。
看着从树上跳下来的白狐和腆着肚子的妇人,夜阑浅浅开口:“听说白狐一族在妖界地位尊崇,以前族群也十分壮大,却在一千年前骤然减少。”
这梦境中加她也才三个小辈。
“你不喜欢有太多兄弟姐妹,也不喜欢只有你一个。”
一千年前正是白狐族动乱之后,她也是在那时去了上界。
“你悄无声息用计杀害了你觉得多余的那些族人。”
夜阑抬眸继续看着画面中的变动,敲着桌面的食指缓慢停下,对着画境继续道:“你能修炼成九尾,莫是吸取了同族的精元?”
她看到温姜的目光有一刻停留在了妇人的圆肚上。
“那时你专门找幼儿下手?”
妖族和神族差不多,都是天生而定的精元和本元。
狐族更是如此,有的天生一尾,有的天生八尾。
每化一尾都需要付出十分的艰辛,却也未必有所回报。
她记得温姜天生七尾,只用短短一百年便化为九尾。
“七尾很难罢。”
承载了家人的全部希冀,当被满怀殷切地送入族群中后又陡然发觉,原来天生八尾的也不少。
自己并不是被上天所胜宠眷顾的。
夜阑从桌边起身,没有再多看那人一眼便往屋外走去。
“有闲暇,我会多来陪你的。”
这无比悠然的一句让温姜一双绯眸红云翻涌,她噙笑偏头对着那道白影问道:“你为何不解释魔君为何会在我梦境里出现?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想对他做什么?”
做什么?
夜阑冷笑一声,“无非,就是想让我求而不得。”
就像是林夫人和林相公,就像是红娘和前魔君。
莫琏曾给自己下的禁制在不周山大战时她便冲开了。
也才明白这人为何以前要在白子秋和老九之间做戏一出,不过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喜欢其中的一人罢了。
如今,她又将目光移在了耀耀身上。
可惜,耀耀不是白子秋和老九,根本不会在温姜这类身上寄托什么。
白影消失时,徐淮忽然出现在门口。
温姜此时身上的寒冰正在一点一点融化,她对着那个正瞭望着远处的黑衣背影道:“你去跟上她。”
听到这话徐淮凤眸里闪过喜色,随即转身对着屋内已经破冰而出的那道蓝影点头答了一声“是。”
高山之上,晨光破晓。
云海之中一座只露出山顶的孤峰之上站着一个正仰头望向天际的白影。
“沧澜,你感应不到我了么。”
夜阑收回手垂眸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一双杏眸被云雾弥漫。
孤峰对面的一座山头上,一直凝视这边的黑影不觉上前一步,可立马又停了下来,继续静默地望着那方。
丝毫没有察觉此时身后的一片密林中还有两道身影。
“魔君,此地清幽灵气充沛,等会儿只要您凝住神力配合于小妖,这道妖蛇印记便能完全祛除了。”
垣蓟对面的玄衣男子抬起右手,只见他雪白的手腕内侧正有一朵已然快成型的碧绿之花,那花的花瓣纤细卷曲,状如秋菊,衬着这抹碧色别有风味。
“你家主君为何要在我身上种下印记?”
靠在树下坐着的男子将右手重新搭在自己的膝上,神情清浅瞧不出一丝紧张地意味,让跪坐在他身前的垣蓟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莫非,许堇墨以后是想作为女子立世?”
“不是不是。”垣蓟下意识地便否决起来。
树下男子若柳长眉一蹙,薄唇却勾笑对着身前人一字一缓道:“那他三番五次扰我清梦,是在试探我能不能作为女子立世?”
“……”
垣蓟抬手抹了一把已经流出的汗渍低下头,嗓音紧绷道:“是主君让小妖替魔君解开印记的。”
听到这话男子那双染墨黑眸中的险峻重重才一瞬散开。
看来,是许堇墨误种了印记。
“怎么配合你?”
垣蓟立刻抬头从腰间取下乾坤袋,先从里头的一个小木匣子中取出一颗丹药递到身前人手边,轻声解释道:“这是凝神丹,等会儿可以助魔君不分心神。”
不分心神?
君耀接过那颗紫色丹药放进嘴中,让垣蓟神情一顿。
“便是冥帝来了与我说书,也不受其扰?”
垣蓟不禁抬袖笑出了声,随即点头道:“十个冥帝在魔君周围唱曲儿也不顶用。”
君耀挑眉,朝他伸出手,“卖我。”
“……”
垣蓟立刻将手再次伸进乾坤袋内,莞尔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方形木盒来。
“请魔君笑纳。”
君耀也毫不客气地将木盒收进袖内。
“若东夷有先生看得上的物件,直取便可。”
“多谢魔君。”
作揖一拜后,垣蓟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面铜镜和一根红绳。
只见他用沾染血迹的指尖在铜镜上比划几下后,铜镜中散发出一道青光,他立刻将手中的红线系在君耀的右手手腕上。
看到投来的犹疑目光,垣蓟立刻解释道:“这是小妖用万年血蚕丝编织而成的引渡线,等会儿需得用它将魔君身上的妖蛇印记传渡过去。”
传渡。
君耀左手按在缠在自己手腕的那根红线上,“铜镜那边,是许堇墨?”
垣蓟僵硬地点了一下头,语气也同样僵硬道:“这不是怕魔君与主君尴尬,所以才用上这铜镜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