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微微收拢,羽扇般的睫毛也微微颤开。只是那黑曜石般眸子像被雾气遮挡了般失去了光泽,宛如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湖。
“救我……”
微不可闻的一句让夜阑俯身更加贴近,这才听到榻上人无比虚弱的又一句“救我”二字。
夜阑闭眼,浸在眼眶的泪珠终于不堪重负掉落,滴在榻上人瓷白的脸侧又再次滑落。
“我会的。”
那颗熔岩飞到床榻上方,夜阑双手凝力,一道浅蓝色的神力便飞向那颗熔岩,不过被一道赤炎所阻挡。
不过从熔岩中出来的赤炎却因此而而改变走向,一道丝线般的赤色火丝被注入到榻上人的右手掌心。
她打算以阳制阳,用这祝融山的纯阳神力将这道猩热血线逼出。
自己的至阴神力虽也可以阴克阳强逼出这道血线,但耀耀虚弱的身子却承受不住这两极力道的碰撞。
“耀耀,忍一忍。”
夜阑睁开眼看向那人,却发觉那张俊脸静谧地如画中人一般,那一双像闯进了迷雾般的眸子也只怔怔看着正前方,空洞地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
“耀耀?”
夜阑再次开口,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闭上眼稳住心神,不断暗暗地安慰着自己。
没事的,等垣蓟一来,明日便有办法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血线终于被逼出榻上人指尖之外。
夜阑从怀中拿出一张素帕替他擦去略微发黑的血渍后,俯身静静看着终于轻合上的那人儿。
这时,屋内传来水流之声。
夜阑起身朝屏风后走去,将从竹管内送进来的温水舀进一个木盆之中。
等她端着木盆再次走到榻边,发现榻上那人不知何时又睁开了双眼。
只是这一次,那双黑眸中的雾气更浓了。
“耀耀?”
夜阑将木盆放在榻边的圆凳上,坐下握住那人的一双手。
“你听得到么?”
良久,榻上男子又缓缓闭上了眼。
夜阑将那双手放在他身侧,伸手解开榻上人的外衣。
因为是玄色,所以沾着的血迹并不明显,可是褪到白色的里衣时,才看到那人就连胸前也浸湿了一大片血迹。
夜阑咬唇,从木盆内拿起浸水的手巾拧干,替榻上人仔细地擦拭着身子。
反复几遍,木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色。
夜阑起身端起木盆走进屏风后又换了一盆干净的温水来。
她伸手轻轻将榻上人翻过身来,将那一拢泼墨长发用红色发带全部束在脑后。
看着他背后一道深深的刀痕,夜阑不觉闭上眼。
阿九用神力稳住尚且如此,清乐的这一刀可真是不余遗力。
等连续又换了三盆水后,夜阑才停下,替榻上人换了一身白色的薄衫。
这时,天也微亮了。
夜阑弯身替榻上人披上一层薄被,随后走出殿外。
这时,沈洛云也带着垣蓟来了。
“夜阑上神,可稳住了?”垣蓟白着一张脸问道。
昨日魔君离开前他就心头不安,不想竟然真的出了这等事来!
只是魔君怎么会受危及性命的伤?
“还请先生先进去看一下。”
沈洛云伸手,带着垣蓟朝殿内走去。
庭中的数人也都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垣蓟坐在榻边皱眉打量着榻上人,而后抬起他的双手。
看到君耀右手食指尖被灼烧的印记,他回眸望向一旁的夜阑。
“是一道猩红的血线,一直与我体内的神力相抗,我便用祝融山的熔岩将它逼出了。”
耀耀之所以呕了血,就是因为这血线一直在排挤外来神力的缘故。
垣蓟眉头再次皱紧,随后一拍大腿道:“好深的算计!居然在布彦君身上下了咒术!”
那时自己和魔君都急于救人,还以为那邪气是来自于那只魔蛊!
垣蓟将左手按在榻上人额间,眉头紧锁。
“魔君的致命伤是被自己的神力所反噬。看来,是有人想与魔君同归于尽,为了自救,他才不得已用另一个法阵强行让自己离开。”
同归于尽?
能先用咒术控制耀耀,又让他痛下杀手的,除了温姜还有谁!
“我定不会饶她!”
白韵儿转身之际被沈洛云拦住,他解释道:“君耀都要用自损八千的方式离开,温姜怕是早没了活路。”
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韵儿重新将目光放在垣蓟身上。
这时垣蓟放下手,对着其他人道:“魔君性命无忧,各位先出去罢。小妖需要清净才能施展。”
听到这话,夜阑转身先众人一步往殿外走去。见状,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嗯?洋泽君怎么不在了?”沈洛云问道。
殊不知这句话让夜阑袖内的手募地收紧。
老九是知道想和耀耀同归于尽的那人是温姜么?所以才这样急不可耐地走掉。
冰若这时走到夜阑身边,对着她道:“夜阑上神随我去换一身衣裳罢。”
这里只有她们两人身段差不多。
听到这句夜阑低眸,才看到自己白衣上一片一片暗红的斑驳血迹,刺痛了她的双眼。
“有劳冰若姑娘。”
殿内,垣蓟的眉头越锁越紧。
还好夜阑上神当机立断用祝融神力逼去了那条血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魔君,看得到么?”
垣蓟对着已经睁开双眼的那人挥动着手,随后又道:“听得到么?”
两样皆没有得到回复后,他从布条内抽出一根银针扎在榻上人的右手上,“感觉得到么?”
还是没有得到回复后,垣蓟又抽出几根银针扎在君耀的两只手臂上。
深吸一口气后垣蓟站起身,对着刚刚换了一身衣裳的夜阑传音道:“这最后补得一刀无比狠辣,再加上咒术和反噬,魔君苏醒后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能够自由控住心脉的神力。夜阑上神,魔君怕是再也不能踏出东夷一步了。”
这几个“再”字听得夜阑是心惊肉跳,虽然站在原地,却像是在跌落深渊般。
“而且魔君如今五识尽失,虽然会慢慢恢复,可是也不能像曾经那样灵敏。所以,他以后恐怕会察觉不出自己控制不住神力的事实。”
到时他若莽撞一点,恐怕神力就会失控而不自觉,落得命危的下场。
说到这里,垣蓟面色忧郁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