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天资绝伦、声名赫赫的兄长不同，顾南城只是普通的三灵根，这样的资质在一般人家可以说一句不错，在顾氏这样天才尽出、人才济济的大世家，就不够看了。

偏偏他自小被母亲林氏宠得眼高手低，资质心性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身为主家嫡系少爷，在各种资源疯狂倾斜下，仅比兄长小了两岁的顾南城，也才堪堪迈入筑基中期，还是一个十分有水份、用丹药生生堆上去的筑基中期。

这样的顾南城，与顾南煜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往日里，最是嫉恨这个同胞兄长，兄弟关系十分冷淡。

顾南城出事，说来也是罪有应得，与他平日里嚣张跋扈、喜欢拈花惹草的做派脱不了关系。

他在坊市游荡时，又一次看上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

这种事他平日里也是做惯了的，顾南城背靠顾氏，一般女子哪怕心里不情愿，也不敢得罪了他。

他也会看形势，专找那修为低下，打扮普通的平常人家女子下手。如此，除了个别性烈的宁死不屈，倒也频频得手。

林氏儿子对这些事心知肚明，虽不以为然，但念在族规还是口头念叨了几句，顾南城胡乱应付下来，在外还是一切如故，死性不改。

见小儿子如此行事，林氏不仅不曾加以制止，还干脆出手遮掩，防止儿子事发被家族追责，那闹出人命的几桩就是她抹平的。

如此，顾南城更加有恃无恐。

母子二人，在这种见不得光的龌蹉事上，竟可笑的产生了一套默契。

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顾南城这一次终于走了眼，踢了铁板。

那女子原是一个金丹后期魔修，奉命潜进正道打探消息。谁料碰到了顾南城这么一个二世祖，当下大喜，暗道得来全不费功夫，半推半就从了。

私下对他用摄魂术，却因顾家从来讲究实力至上，秩序分明，顾南城心性资质不成，哪怕是族长之子，不能叫人心服，也被排出了家族核心，压根接触不到真正的机密，女魔修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一无所得。

当下怒从心上起，她主修的功法恰是采阳补阴的媚功，直接将这草包吸成了人干，要不是知道家族子弟都有魂牌，怕影响大事，顾南城哪还有命在？

做完这些，女魔修脱身离开。

因为顾南城“办事”时一向不喜人打扰，身边人竟然直到两天后才察觉到不对。

侍从壮着胆子开了门，在床上发现了变成人干，精血修为被吸得一干二净、奄奄一息的顾二少。

侍从被吓得魂飞天外，哭天抢地的将人送回了顾家。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不说被蒙在鼓里心疼幼子的顾族长，那边见心爱的儿子落得这么个下场的林氏受不住这么个刺激，在儿子床前哭时，没忍住把私下的那些事情给秃噜出来了，还叫区要进门顾族长听了个正着！

盛怒之下，人也不看了，只叫人把二少爷身边的人押上来，仔细盘问。

那侍从是个聪明的，心知此次二少爷出了这样大的事，夫人回过神必定会迁怒于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依夫人的性子，怕是要祸及家人，全家都逃不过。

故而他送人回来时并未遮掩，就是抱着闹大的心思。

家主素来公正严明，固然此次事发，他往日所为，难逃一死，但至于少家人得以保全。

也没有做多余的事，干脆的将顾南城这些年来所做的恶事、林氏如何帮他遮掩一一交待了，自绝而亡。

不说没想到道侣和幼子做下如此多伤天害理之事的顾族长是如何失望、痛心疾首、气恨难平，他到底一族之一长，自然不能轻轻放过，处理起来也亳不徇私。

当下请了族老，与林氏解了道侣同心契约，又将顾南城除族，并亲自派人去给那些受害者致歉并给出补偿，挽回顾家声誉。

一系列动作雷厉风行，林氏母子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遣送回了林氏的娘家。

林家几百年前也是声势不弱于顾家的大世家，这也才会有作为那一代唯一嫡女的林氏与当时的顾家少主的婚约。

只是林家子弟不争气，到底渐渐没落了。

林氏被送回来，还是理亏的那一方，林家族长只觉丢人，哪会听林氏哭闹，去讨什么公道？

眼不见心不烦的让她兄弟那支人给领回去了。

林家舅舅是个老实的，并没有对这个被撵回来的姐姐有什么意见，让人好生安排了。

倒是林氏从前嫌弃这个弟弟木讷，姐弟俩人感情一般，连带仗着嫁入顾家，对弟媳吴氏也没什么好脸。

如今寄人篱下，难免不自在。林氏是个会看眼色的，勉强安份下来，但奈何她还有个儿子。

魔门手段阴毒，自那日被采补之后，顾南城就元气大伤，多年修为一朝被毁，如今也就是炼气低阶修士的水平。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们母子被顾家驱逐，没了后台和海量的修炼资源，林家人又不怎么靠得上。

顾南城已经有一百多岁了，若非此前受用了不少好物，炼气期的寿元可不够他折腾的。

可就是如此，因生命力大幅流失，如今虽不说鸡皮鹤发，但也和四五十岁的凡人没什么两样。

修真之人驻颜有术，如今的顾南城和林氏走出去，简直是两父女。

而被采补的后遗症远不止如此，顾南城很快发现，他的灵根也受到了影响，修炼效果几近于无。

这样下去，寿元尽了他也修不到筑基期，只能等死。

这就叫顾南城本就偏激阴暗的性子愈发暴戾起来，开始折磨身边林家派来伺候的下仆，手段极尽残忍。

事情被林家舅母注意到之前，林氏先发现了。

她一方面心疼儿子，一方面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再爆出来。

不然，她母子二人就真的无处安身了。

难得厉言训斥：“你这孽障！到如今还不收敛一二，难道真要气死我吗？”

把玩着一条黑鞭的男人阴冷一笑，尽是阴霾：“怎么，母亲如今也是嫌弃我这个废人了？可我如今这个样子、落得这个下场，不是母亲一手教导放纵的吗？”

“你……”林氏气急，可见儿子这个样子，很快又心疼起来。“你是怨娘不心疼你了？”

顾南城闻言，抬首看她一眼，眼中阴翳之色一闪，突然面色缓和下来：“怎么会呢？儿子只是一时不顺，娘亲自然最疼我这个儿子对不对？”

只几句话，已叫林氏很快平复下来，到底是心爱的儿子，也舍不得生气。

刚要重提旧事，想让儿子安份些，却听他笑问：“我们被逐出来的事，大哥知道了吗？”他自知事起就从不叫顾南笙大哥，此话讲来，却半点也不见生涩。

林氏一怔，想到大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半分动静，只觉此子凉薄不孝，刚刚压抑住的火气此时找到出口，正要说些不忿之言，却听——

“母亲，大哥一向孝顺，定是尚不知此事，不如您去信一封，让他来看看您？”轻柔的男声一顿，话音一转，低沉下来，又说了一件事，那言语中，恶意满满。

林氏沉默，心底有些发凉，久久不语。

她……她是不喜欢那个孩子，可是、可是，不，不能……

却见顾南城依赖地抱住了她的手，一如幼时般撒娇的晃了晃，声音如蜜：“母亲最疼阿城了！”

所以，为什么要犹豫呢？

母亲？

林氏一震，她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个儿子，这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含着捧着，不肯叫他有半分不顺心，所以长成了这个样子。现在——不不不，她不能！

可是，城儿如今修为尽损，寿元将尽，如不……

本就没正过的心，一点点动摇，良久，林氏僵硬的将眼前人搂进怀里：“是啊，母亲……最疼阿城。”

尾音有些颤抖，眼中一片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