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有些慌了神,赤练对自己的召唤毫无反应,不该是这样,眼见夕阳的余辉也渐渐地淡去了颜色,她还在这里踌躇不定,再不回去怕是要被师傅发现了,走是不走?青梧总觉得要等一等,等什么她不清楚,但却在心头上蔓延开了一片笃定。
战思灼急急慌慌地怀里揣着赤练来到了这片茫崖,看见远处一方小小的青色人影,便是心里好好的松了一口气,那小小的人影就在远处那么立着,一动不动,怀中的赤练不安分的晃动起来,远远地望去,什么都看不真切,她定是在用召唤术法,夕阳早已褪去了大半,整个茫崖上的天空上就只是挂着一线残红,山崖上的风吹得衣袖猎猎作响,战思灼突破阵法的疲惫消去了大半,他掐了个决让赤练在袖中安定下来。
“喂~”他大喊,不知道她听不听得到,但他好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尽量的使自己的声音在这猎猎的崖风中显得不太凌乱。他走近了些。
映着天边的残霞,忽起的大风把她的衣摆和墨发吹得飞扬,她转过头来,望着他。
真是好笑,本想着要把赤练这把顽皮的小刀还回去的,可就这么看着她,他一点也没了这种想法。她生的好生清丽,好像有着从骨子中流露出的淡泊,洋洋洒洒的蔓延到了皮相上。
他想走近了瞧,瞧瞧这个人儿的每个五官到底是何种形态。对面那人倒是做警戒的姿态,慌张极了。
“这里如何出去,我迷路了?”他装作不知所措般的挠了挠头。
看她走近了些,便憨憨的对着她笑。“这里是平宁宫的后山有结界你是如何进来的?”
“害~,我说这山这么生的好生奇怪,御剑的时候觉得有些奇妙便想着来看他一看。不曾想进来了,便出不去了。”他跟着青梧的步子边走边解释到。
“若你是用蛮力突破结界,如何进来便能如何出去,却不想你偏偏跑到了半山腰上,这半山腰生满了寒杉,寒杉可以散发一种树氤可以使人迷失方位。”
“对呀,我说我这剑怎么也不好使了呢。”
“不知姑娘可是这平宁宫中人?”青梧见他不断地打量着自己,心中虽有不悦倒也不好表露。
“平宁宫,青梧。”
“你就是鹤烟那个新收的关门弟子,怪不得~”战思灼有点开心,青梧不解有什么可开心的。
“再往前去便是平宁宫了,你可要跟我前去?”青梧料定他这方闯进来又怎会自投罗网,只是找个法子打发他走罢了。
跟青梧走的这一道,便是战思灼在一旁喋喋不休,倒是青梧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不晓得这人怎么对个一面之缘的人还是如此聒噪。
青梧怕遇上回山的侍儿,便把他一路带着向西送到了山口,战思灼客客气气的说了告辞,摇着他的符石哼着小曲向前走,走到转角的时候又忽然转身对着青梧笑嘻嘻的说。
他说:“青梧,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说罢便是随那衣角一同消失在了青梧的视线中。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她这辈子便就只会留在这平宁宫,世间茫茫万道,何谈再见。
“好一个翩翩公子。”青梧正望着那远处出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语吓了一机灵。转头却发现小师叔手里端着一把瓜子嗑的正香,青梧白他一眼。转身向前走,小师叔急急忙忙赶上。
“你识得他?”
“不识的。”
“他生的倒是好模样,看着周身服饰倒也像是个仙门贵族。”青梧很是无语。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师叔眼神里飘散着一丝狡黠。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哎。”青梧彻底无语,停下来郑重其事的说到:“好歹您也是这平宁宫的二当家,怎的如此的口无遮拦,羞不羞~”
“那他说什么,一定会再见的什么的,还有你是当真没看见他那一脸的痴相吗?这么明显了好不好......”
“幼稚。”
“我看你才是无知。”
“哎~话说你那赤练找到了吗?”
“你管我......”青梧气急败坏,走的越发急躁。
“这般暴躁,八成是没找到了。”随即便是把手中的瓜子皮,明明白白的的弹下手心,又作势早就料到的神情“早就说了,这后山说是咱家后山,可有怎的耐它到底还是一处山野,奇珍异兽,灵异植物数不胜数,你就大大方方的放它在后山,不丢还就邪了。”
只听哐当一声,门栓闭合,小师叔前脚刚抬起来,面目前便升起一阵风,门关的结结实实,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再晚一刻自己的脸怕是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门框之内,青梧上一秒还暴躁的走姿就那么忽的平稳起来。
“师傅......”只见鹤烟就立在哪一方庭院之间,头上别着一支寒玉的发簪,如墨的发包裹着莹白的玉料,映出别样的诗意,其余的发就那么披散着,缠上他颈肩的衣料。手中的竹简早已合实,看样子是在院中站了有些时刻,他颔首,未开口。
有些宽大的青衫挂在鹤烟身上,青梧总觉得有些怪异,可就觉得就是师傅那洒脱自在的性子,青梧常常想起刚来这天宫的时候,小小的自己就被鹤烟那么牵着才会感觉到安稳,没有师傅她什么也不是。
青梧抬眼看他,他没有责怪,只是淡淡的转身,向堂内走去,青白的衣摆随着他的步子摇摇荡荡,旋即便听到他听不出情绪的一声:“进来。”
青梧只能是紧紧跟上了,却听得门口的小师叔急促的敲门声,还有他那凄惨的叫喊:“歪~什么事嘛!放我进去呀,还有没有天理呀,歪,别走呀......”
青梧跟着鹤烟进了里厅,青梧给他斟好了清茶,就坐在靠他近的那个旁位上,他用纤细骨节分明的青白手指,收拢凌乱的拂袖,一口口的喝着清茶,空气很是寂静,青梧只是盯着他那盏晶莹的玉盏,正是思量着那盏上的刻的究竟是什么花纹,看着好生美妙。
“赤练呢?”
这叫她如何回答,自己不长心思弄丢了赤练,分明知道它是那般顽劣。今日也未曾巡回。
“丢了......”她无力的回答,尽力把头低的不能再低,看不到鹤烟的一丝身影。
鹤烟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那未饮完的茶,稳稳当当的安放在了机案上。
“今日后山上的结界......”
“师傅,我查过了,后山并未有什么异常,那术法我已告知大师兄,想来这个时辰也快修补完善了。”
鹤烟忽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的山峦,轻叹了一口气言道:“孽缘,孽缘呀......”
青梧不知道,什么是孽缘,也不想知道,她只是想,就跟在师傅身边,就算闯了祸还有大师兄帮忙在后面找补,还有那个慌里慌张为老不尊的小师叔可以成日的解闷斗嘴,日复一日,就算是再也见不到父亲母亲,平平安安的,这一生也是什么都够了。
夜里听小师叔说,天族的婚礼将近了,这等荒唐事,平宁宫是着实不想沾染。大师兄夜里练完了剑,便被指派去了修缮和找补左侧的厢房,添置物品,整修草木,小师叔说上一回平宁宫这般光景,也就是你那日来的时候了。
说是就在这几日,这平宁宫要添新成员了。我问,你觉得他会是平宁宫的人吗?小师叔倒是没答话。许久他说:看他可甘愿。他神色很是严肃,随后又说:“我和鹤烟可不是一个性子,若是他不愿,便把他丢到后山去喂狼,若是再不愿,打也要打到他甘愿,进了咱的宫还想着走,没这可能。”
许是说的很是激动,一口气没上来便是大咳不止,旋即面红耳赤。
“小师叔,失敬失敬,有气魄哦~”相视无言,哈哈大笑。
这几日天宫中人来平宁宫走动的多了些,青梧也是多半打个照面,这些年了,好歹是把这各路仙友认得了个大半,这天宫中的奇闻八卦倒也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说是,太子的大儿子陆思铭被大他两万岁的漆挽苏疯狂追求,这陆思铭被弄得很是烦恼,又有人言,这漆挽苏,漆家的唯一的女儿辈,生的红唇皓齿,眉目生烟,就是这自小是个顽劣无比的性子,天界的各路神仙该调戏的都是调戏了个遍,却偏偏对着陆思铭神牵梦萦。
可太子又是和他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对着男欢女爱的小女儿家的心事无以为意。倒是难为了一众仙友,着实可叹,可叹......
青梧倒也是跟着一阵唏嘘。到想着有机会可以见一见这个传言中的女子,获得倒是洒脱。
送走了嬉嬉闹闹的人群,园子里倒是安静了不少,鹤烟自来是讨厌这来来往往的人烟,早早的就找了个由头,遁走了。把这接待安排的琐碎事统统都推给了这平宁宫的三大主力。
想都不用想,自然是小师叔、大师兄寒景湛,和青梧的头上,偏偏这小师叔又是个靠不住的性子,里里外外的偷闲,倒是真真把青梧和寒景湛累的不清。
走过水桥的时候,偶遇了大师兄,平常平宁宫的里里外外也是大师兄在忙着打点,倒也是觉得这些稀松平常。可今日却见得大师兄一脸狼狈心酸的颓废样,同青梧一样的含胸撑腰的姿态,看的青梧一脸惊愕。
“大师兄,你~你可还好?”青梧询问。
大师兄摇了摇头言道:“平日里也是忙惯了,自觉地不是些什么,到底是往日日日是些琐碎的体力事,今日却是事事需弯腰躬行,人人要打点讨好,费心费力,着实觉得头脑不够用......”
“忙过了这几日,等太子大婚后咱们也就没得这些劳累了.......”
大师兄转而摇头算罢,心中无限感慨,还有许多日,着实无限感慨.......
青梧与寒景湛对视凄惨。“大师兄,放心。明日我定要把小师叔绑也要绑来,可不能这般凄苦要你我这般忍受。”
转眼走到了新修缮好的别院。“师傅真是好觉悟,定是料定这几日会忙的不可开交,若是这几日才开始着手修缮这院子,光是这满园的荒草都会让我吃不消。”
“这院算是修好了?”
“当然。”大师兄,终于放下了拄着腰的手,以一股骄傲的神态审视这自己这杰作。
“就差点灯,住人了。”他俯下头在我耳侧说。
夜色晚风正凉,树影在地上摇摇晃晃,在夜色中平宁宫陷入了黑暗,夜灯被盏盏熄灭,同月亮一起进入了恬静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