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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栖迟饮完那杯茶收拾完那灶台的琐碎事,走出房门,看见了屋外的一棵梧桐树已经焕发出了新芽,想着兴许没有几日,就会长出花苞,又过几日,赶着花时节,应该就会重新开出梧桐花来。

也不知他到时,还有没有机会留在这平宁宫看一场桐花的盛宴,在这平宁宫住了几个百年,这山上,府中处处可见的梧桐树,年年得开的梧桐花,百年办一场的花时节,他倒是也看过了好几场,平日里日日的见的场景,临到了要走的关头,倒是很是想要再好好地看上一看,把这场桐花盛景的美好,好好地放在心中,篆刻在记忆里。

就像他眼前的这颗很是平常的梧桐树,不会很名贵的品种,就是一颗随风飘摇到这里的一颗小种,落到这儿,在这府中不甚肥沃的土壤中,生根发芽,花开花落,经年往复,直至长成这参天的大树。

从没有人想过在这儿,可以长出一颗树,它却是真真切切的长出来了,这平宁宫的人也未曾干预过,因为鹤烟说过:“万物生长,因果使然,生既是德,无可干预。”

穆栖迟来的时候就看它在这儿,这几百年过去,依然在这,生在这不比后山的灵气充沛环境,便是它的命,享着无患无忧的条件,也是它的幸。

福祸相依,同气连枝,即生彼存。

穆栖迟伸出手摸了摸它那粗糙斑驳的浅褐色树皮,指尖轻划过,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躯干皲裂的纹路,是时光的痕迹~

“到底是,过了许久……”

他抬头望着树影摇曳。

“可真想看看你开花的样子,这许久,倒也未曾在意过你花朵的颜色~”

人,往往是快要失去的时候,才想要明了珍惜的可贵吧。他想。

穆栖迟轻轻拍了拍,那树的躯干,好似亲昵的示好,又像是无言的告别,然后一只手背在身后,向着前院走去……

鹤烟同他说,“若是你应下了这份差事,想着,也许,霁华会来看你?”

“我能不应吗?”

“你想呢?”

“没什么应不应的,自然会去~”

“你心中所想便好……”

果真,应了鹤烟所说,他才走了半日的光景,霁华宫中的人便来传话,说是明日晌午来拜会~

拜会什么的,全都是托词罢了,其实穆栖迟并不太想见自己这个母亲,以往的再多亲昵,现在她早已经是那九重天上的人了,之恒,那个天族重孙的生母。

她与穆府,和他穆栖迟都早已是被尘封百年的旧事,就算是估计着天族的面子,霁华同他也是理应不该往来。

当然,霁华便就是如此做的,这五百年的漫长岁月,她就只来看过他一次,在她大婚后的第二天,霁华与穆栖站在茫崖上迟迎着霞光,发丝在风中纷纷扬扬……

他却只听得霁华的一句话:“前尘所道,天命。往后,是新生……”

“新生吗?”他又自顾自的摇摇头“万事浮沉皆在脑中,带着破碎伤痛,如何新生?”

他只知道事在人为……

他在抬眼的瞬间,已然是走到了前院的茶厅,他拢了拢衣袖,长舒一口气,正步迈入堂中。

霁华早已经在堂中等他,之恒也在那里。小之恒叽叽喳喳个不停,围着霁华吵吵闹闹,一只小手搭在霁华的腿上,在哪块小地方蹦蹦跳跳个没完。

是霁华随身跟着的一个侍女先是看见了穆栖迟。

“夫人!”

本来在同之恒打打闹闹的霁华抬头便看见穆栖迟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他的身形逆着光,看不清神情。

只是觉得过了这些年,栖迟也是长成了个挺拔的俊秀少年,离开穆家的时候才是个小小的模样,她曾托人来平宁宫的时候捎带脚看一下栖迟,说来也是可笑,自己这个当母亲的,连自己孩子的所有状况都要从旁人处听来……

霁华把在自己身边不安分的之恒,一把搂住,让他消停一下,然后便把之恒交给了身旁的侍女。

那侍女拉着小小的之恒迎面向自己走来,照面的瞬间,之恒好像对他说了句什么,声音小小的他未曾听清。

穆栖迟就这么先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之恒和那侍女的走过,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抬眼看到的画面,之恒缠着霁华吵闹,她就那么温暖柔软的注视着他,然后偶尔伸手去逗逗那个小家伙。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童年~

穆栖迟不易察觉的轻笑了一下,转瞬便恢复了往常的神情。

他也不曾奢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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