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的风声呼啸,青梧被那两人搀扶着,却还是被那风吹得身形摇晃,步伐不稳,倒是打头的漆芳緲走的是稳稳当当。
一行人就这么逆着风,走了有半刻的时间,终于是走进了那寒牢的甬道之中。
“嘶~好冷......”
一位小侍突然地打了个摆子,手不由自主的交叉相缠埋于胸前。
漆芳緲驻足回头看了看:“这寒渊的阴冷之气自然是深重,却倒也只是冻些筋骨罢了,不似那暗口的狂风,日日吹拂倒是有剥皮弑肉之感......”
听罢,又有人抖了抖身子。
......
“对了,这先前的那念兮神君对这青梧怎么如此关切,想来他们怕不是一对儿吧?”
一位小侍暗暗的对着身旁之人询问。
青梧是真真切切的全给听进了耳中,寒景湛对她好,她自是知道,究其缘由还不是她自小跟着他长大,大师兄对她是溺爱了些,但她却明白绝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般情感......
“谁知道呢,毕竟是平宁宫的大弟子,九重天上赫赫有名掌管四季风时的念兮神君,想来若是执意要护的这青梧周全,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漆芳緲在前面倒是停住了步伐。
回身。
“平日,是对你们各方疏散了些,竟当着我的面嚼舌根~”
他沉着眼眸望着那几人。
“别呀,公子,小的就是嘴长得欠,这不是好不容易看的那格外引人瞩目的念兮神君的八卦琐碎,心中自是升起好奇?”
“不必好奇,若说她与这平宁宫的念兮神君......
想来,只是亦父亦友?”
他转身挑着眼眸,瞟了一眼青梧。
青梧本不想参与他们这无故的八卦念头,倒是漆芳緲的这个眼神竟让她觉得格外不同寻常,她艰难的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撞。
隔着几位侍从,倒是看不真切他的表情,青梧忽的想起了,那日花时节,他一身锦衣华服,拦住她说了那北荒的一曲离桐。
她这下更是确定了,这漆芳緲定是一早便知道自己是北荒人,难道,
难道,他与自己这忽然燃起的血海翻涌有什么关联?
可,自那花时节之后,她便再未见过这漆芳緲,他又何来机会目的呢~
她微微叹了口气,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漆芳緲又是重新开口道。
“倒不如去猜测那被派去绞杀勾陈的穆家栖迟?”
青梧又是格外的震惊,他竟对自己这般了解,什么~
“绞杀勾陈~”
她小声的重复,忽的,瞳孔急剧收缩,是穆栖迟被派去绞杀凶兽勾陈。
她心中的担忧重新燃起来,穆栖迟自那日与自己告别后,便从未在传回消息,先前他也只是与自己说,被派去处理些琐事,要离开些日子,她没成想,没成想,竟是去绞杀勾陈......
他们还在说着些什么,可青梧满心满念想的只是那穆栖迟,勾陈凶狠嗜血,皮甲坚硬,寻常术法兵器不能伤及分毫,只能用开过血窍的苍灵刃,穿透皮甲,刺破胆囊,使其毙命,可这苍灵刃自万万年之前便早已不在认主,他要如何去驱使,如何殊死相搏~
漆芳緲看着青梧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眼眸中充斥上了一丝不悦。
在青梧神思混乱之时,一行人加快了步伐。
终于,到了那一方寒牢,青梧四下环顾,图图四壁,这屋内只有一方石床。
阴寒之气扑面而来,青梧也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又细细想来,冷归冷了些,倒是清净......
漆芳緲把那一同来的几人遣了出去,这空荡荡的屋子便只留他们两人,青梧有些警觉起来了,她假借要走向那石床而与那漆芳緲拉开距离。
青梧坐在床边,手拄在床边上,抬眼看着漆芳緲。
一言不发。
她本想着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却不想那漆芳緲竟盯着她的脸直愣愣的向她一步一步走来。
青梧四下环顾,却未寻到什么趁手的东西,便只能是紧紧地盯着他一点点靠近。
漆芳緲在离她分毫的地方停下,忽的一个动作,青梧一怔,只能是双手护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等了半晌,却未见他有什么动作,青梧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见那漆芳緲正蹲在距她一尺之远的地方,手撑着下颌,嘴角含着笑,歪着脑袋看她~
青梧有些心虚,只能是尴尬的挪了挪身子,正襟危坐。
“青梧仙子,这是做什么,我有这么可怕吗?”
青梧微微撇过头,心中腹诽:“若不是你做了那么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动作,我又怎么会这般谨慎?”
可话到嘴边却也只是:“漆公子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闻言,自顾自的抿着嘴,又继续点了点头。
“我与穆栖迟乃君子之交~”
他又重新站起身来,恢复了平常的正经模样。
“你与他的事,他同你的情,我自然是晓得三分。”
青梧无奈:“这是三分,瞧着你那侃侃的架势,觉得八分不止?”
“我在那苍梧殿中为你开脱,可并不是为了沾平宁宫的情,倒是,于己于人,为了我同穆家的义~”
他的眼光轻轻地落在青梧面上。
“穆栖迟在百川与那勾陈缠斗,你自是放下心来,漆家与战家也有参与支援,这,未有消息传来,便是最好的消息~”
他盯得青梧有些发慌。
青梧听着他的话,又细细想着,觉得没什么不妥。
想来以穆栖迟的性子,走之前不与自己言说,自是心中妥帖有把握,免得自己胡思乱想的担忧。
“倒是,你~”
青梧重新抬眼与他目光相对。
“嗯?”
这一来二往的青梧倒是对他卸去了几分警觉,对着他反问。
漆芳緲却一个闪身,重新打破与青梧之间的安全距离,他挨得近,青梧抬头便会与他的锦衣相撞。
她只得是向身侧倾斜,好在两人之间留出个妥帖的距离。
“这几日后的鞭刑,我可是无能为力了~”
漆芳緲沉着声说道。
“想来是什么事呢?这是青梧该受的,青梧自己甘愿~”
“好~”他应答。
毫无征兆之间,漆芳緲却忽的俯身,侵压了下来,青梧退无可退,只能是撇着头,被他困在一墙压迫之内。
“你?”青梧刚想反问。
他却只是俯下身,从袖中探出那纤长如玉的手指,去解她系在腰间的锁灵。
一番动作,好歹是给解了下来。
他用指尖提着那暗红的小绳,对着青梧摇了摇那碧透中透着些许殷红的锁灵玉。
“想来,这小家伙也是用不着了,你既无心逃,我也不用这锁灵束缚这你,你好歹是自在些~”
“多,多谢~”
青梧脸上有些粉红,虽说,自己对着漆芳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毕竟是一个面容姣好,温润如玉的偏偏公子,自己到底还是脸皮薄了些~
漆芳緲倒是把这景象全都给看在了眼里,却是无视青梧的那丝尴尬。
“漆家事情繁忙,想来这定是不可能日日照顾的妥帖得当了,但得空我会遣些人来打点。”
他又是顿了顿:“日后,会再送些上好伤药来~”
他的意思是为她鞭刑之后使用。
“多谢~”青梧向他点头道谢。
青梧看着他理了理衣袍,便端着袖子,转身离去了。
望着他的身影,青梧一瞬间觉得,他同穆栖迟应是一路人,虽神思性情大不相同,又好像心中藏着的那些东西,有着相同的本质~
难怪,难怪,明明是几面之缘,栖迟便于这漆家小公子如此交好......
到底青梧也未曾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究竟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她自言自语道。
他走远了,寒牢里的寒意侵袭而来,想来日后得到机会她定要亲口问上一问。
若她抗的下来这彻骨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