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玖微双手抱胸靠在墙边。

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V领短裙，堪堪遮住大腿的荷叶边裙摆，过膝长靴，一头奶茶棕长卷发。

又是妖艳贱货的样子。

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在她视线的终点——护士台围着男男女女一堆人，陈嘉上被簇拥在中央，他正靠在护士台边低头办出院手续，不时转过头回答旁边人的问题。脸上一直挂着亲切地笑容。

不止是他的粉丝，包括护士台的几位年轻小护士也被他俘获了。

陈嘉上很受欢迎，住院的这些天和好几间病房里的病人玩熟了。年纪比较大的护士和请来的护工，他们都对他赞赏有加。

有情有义，有教养。

这是虞玖微听的最多的形容词。

“怕不怕？”跟陈嘉上玩的比较好的病友问她。

虞玖微无聊地嚼着口香糖，说：“怕什么？”

“你男朋友这么受欢迎，”病友下巴往前指了指，“不怕他出轨？”

以前跟甘境在一起，有人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当时她没回答。

陈嘉上的背影在一群人里那么显眼，显眼到她只看见他一个人。他的身边围了好几个男孩子，不乏和他一样穿牛仔外套，黑色长裤，不乏比他还高的。

可虞玖微只用那么一眼，不需要刻意寻找，不需要占领最佳观看位置，只一眼，她就能看见她。

虞玖微嚼口香糖的速度慢下来，病友见她不说话，觉得她也是担心的，下一秒却听见她说：“不怕。”

两个字，说出了深信不疑，没有一丝虚张声势。

病友朝陈嘉上看了一眼，又看看身边的女人——这世上，多的是人以笃定开始，最后惨淡收场，败给信任。

笑着走开了。

陈嘉上转身从人堆里走出来。

走到虞玖微旁边，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等久了吧？”

虞玖微抬头看他，一直在嚼口香糖的嘴巴停住了。

然后摇了摇头。

“老大，不跟我们介绍一下？”有粉丝激动地说。

陈嘉上右手揽住虞玖微的肩膀，两人紧密相贴，右手勾住她的左手。

“这是我的女朋友。”

他向粉丝郑重其事地介绍虞玖微时，没有笑，格外庄严。

介绍完后，嘴角控制不住向两边咧开。

虞玖微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紧了紧，她用纸巾包住吐出来的口香糖，向陈嘉上的粉丝们微笑。

陈嘉上的目光黏在虞玖微脸上，他听见她说：“我是陈嘉上的女朋友，请大家多多关照。”

粉丝们看看虞玖微，又看看他们两个人，接着爆发一阵起哄。

人群里笑的最欢的人莫过于陈嘉上。

粉丝一路相送到医院门口。

时间进入十一月，人一出空调房，暴露在冷空气里的皮肤就容易起一片疙瘩。

虞玖微两手从陈嘉上身前围着脖子绕过去，给他披上大衣。

“你手真长。”手收回来的时候被陈嘉上捉住，搁在他脖子上，紧贴皮肤。

温热的触感来自他的身体。

虞玖微看一眼他脖子处的手，然后看着他那张脸：“不冰么？”

陈嘉上笑：“你的手太凉，我给你捂捂。”

虞玖微：“……谁用脖子给人捂手。”

“老大，姐大，你们能不能考虑一点点我们这群单身狗的感受？”

来自一众粉丝的哀嚎。

虞玖微嗔他：“听见没？”

陈嘉上的手指在她腕部紧了紧，然后把她的手从脖子上拿下来，握住，放进自己上衣口袋。

虞玖微几次都没成功把手抽回来，有点怒了，拧眉嗔他：“别闹。”

这一声又软又轻，最后一个字拖出了某种娇媚的韵味，撒娇似的。

陈嘉上看见她渐渐红了脸，才肯松手放开她。

虞玖微又从包里拿出一条白色围巾，绕着他脖子围了两圈。

“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车开过来。”

陈嘉上披的是杏色大衣，里面牛仔外套，围了围巾之后，看着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眼睛黑亮，他冲她眨眼，轻声一个字——好。

上车的时候，陈嘉上顿了一下。

“怎么了？”虞玖微转头顺着他的眼光看见副驾驶，她解释说，“你刚出院，我不想你就开车。”

静了一会儿，虞玖微知道陈嘉上有些轴的个性在里面。

她牵住他的手，撒娇一般捏了捏，说：“我不想你太累。”

“嗯。”陈嘉上拨开糊住嘴巴的围巾，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心，“走吧。”

弯腰坐进车里。

虞玖微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去之前回应了粉丝的告别，也很用力地挥了挥手。

虽然从神态上看不出她有多亲切，但陈嘉上知道她很尊重并且诊视他的粉丝。

虞玖微发动引擎，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看车窗外的后视镜。

很快，汽车开上马路。

“你买车了？”

陈嘉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看见车内一切设备座椅全部很新，随口一问。

“乔湘湘的车，这是。”虞玖微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我有驾照，但是没买车。我不需要车。”

陈嘉上回想起那次在郊外去拿乔湘湘的车，虞玖微还逗他说自己不会开车，当时他居然真相信了。

“你笑什么？”虞玖微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

“没什么。”陈嘉上咳了一嗓子。

听见虞玖微努努嘴，“憋的什么坏呢？”

陈嘉上这下子彻底不好笑了：“为什么不需要车？现代人没车多麻烦？”

虞玖微平淡地说：“我平时出门都坐公交，没什么朋友，所以也不需要聚餐聚会什么的。大部分多人活动都是乔湘湘带我去，她会亲自开车来接我，或者让助理司机过来接。”

前方十字路口，红灯，虞玖微减速。

陈嘉上看着行人踩过斑马线：“有一次乔湘湘跟我说过，你们是很多年的同学。”

“你接下来去哪？我送你——”

她话音刚落，他就接口：“去你家。”

可能是接话速度太快，显得像是陈嘉上早就准备这么做似的。虞玖微侧过脸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可谓是犀利，讳莫如深，又带着警告性。

绿灯。

就在陈嘉上以为没戏时，汽车加速，拐入右边路口。

那是去虞玖微家的方向。

虞玖微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跟乔湘湘同校七年，刚好认识十年。”

陈嘉上：“听乔湘湘说你是学校里唯一能搞得住她的人。”

虞玖微：“也不算。其实我在她那吃过的苦头挺多的。”

虞玖微从长篇大论的校霸生活中挑出中心思想，一句话总结她们的少女时代：“那时候我们应该是互相非常看不顺眼吧。”

陈嘉上狐疑：“那你们是怎么变得关系这么好？”

虞玖微握方向盘的大拇指翘起，点了点方向盘，说：“你们男生因为有共同的爱好在一起玩。而我们女生……”

她侧过脸对他勾了勾嘴角，说：“因为有共同的秘密。”

陈嘉上想问你们的秘密是什么，虞玖微的右手已经按上显示屏。

“我们听音乐吧？”

“好。”

虞玖微：“想听什么？”

陈嘉上：“听你平常听的歌吧。”

虞玖微放了那首《贝加尔湖畔》。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

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

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

那变换的脚步?让我们难牵手

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

“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陈嘉上忍不住跟着哼了起来。

虞玖微定睛看他：“你会唱？”

陈嘉上有点难为情：“最近听的数次比较多，刚好会唱中间几句。”

虞玖微审视他：“你听歌，我怎么不知道？”

陈嘉上动了动嘴没说话，尴尬地看着她。

虞玖微歪了歪头，看向前方，忽然笑了：“我说呢，总是看你去别人病房时带个耳机。”

陈嘉上这下子更不知道还说什么了，他抓了抓后脑勺，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

却听见虞玖微冷不丁说了句：“唱的挺好。”

陈嘉上抓后脑勺的手一顿，紧接着抓的更用力了，别过头不知道是对虞玖微说，还是自言自语。

“我从小五音不全。”

“是么？”虞玖微也没看他，嘴角翘的高高的，“不过确实挺好听的，你刚才唱的。”

虽然车内的音乐声很大，但陈嘉上还是听到了虞玖微的那一句发自内心的夸奖。

没有丝毫鼓励成分，就是纯粹的夸赞。

陈嘉上又惊又喜，扭过头一直看着她的侧脸，看着看着露出了巨大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半个小时后，两人把车停在路边，虞玖微和陈嘉上从车上下来。

路过便利店的老太太居住在附近，经常在这买点调料什么的。

“回来啦？”老太太像是随口问，好奇的目光却落在陈嘉上身上。

虞玖微淡淡地嗯一声，上前从包里翻出掩饰插进锁孔，往右转动几圈，拔下钥匙。

陈嘉上对老太太点了点头，走过去蹲下来，把卷闸门往上一抬到顶。

紧接着虞玖微三下五除二解了玻璃门的锁，两人一同走进去。

老太太就站在门口，探着身子往里瞄，她耳朵不好使，不太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刚打算进去问一问，只见虞玖微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