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这个量比。。。嗯。。。”点了外卖,吃过晚饭,张薰苒就正式投入了一片“数字”与“术语”的海洋中,而且完全已经迷失了方向,看着那些不断在眼前翻飞的文字和数字,仿佛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汪洋,让人置身于绝望的边缘。
经过了近四个小时对资料的研究,张薰苒依然毫无头绪,这让她焦躁不安,头大如斗,她渐渐的发现了一个事实——她可能拿的是一个假文凭。
就这样放弃吗?
就这样让那个“冰块”看扁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张薰苒轻咬着嘴唇,身为张氏后人的骄傲不允许她轻易低头,在华夏世家财阀中首屈一指的张氏,连华尔街的巨头都甚为忌惮的张氏,其宗家后人竟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发生。何况,要重夺父母的心血,重获家族的认可,这些难道只是可笑的空口白话、痴人说梦?
张薰苒深吸了两口气,将胸中的烦躁压制下去,拿出了电脑,上网将一个个专业术语查清楚,搞明白。内盘、外盘、红筹、蓝筹、量比、委比、市净率、市盈率、换手率等等。
等她基本把这些概念性的东西弄明白后,再看手上的资料时,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头雾水,慢慢的已经能够整理出一些头绪来。张薰苒本就不是毫无基础可言的“门外汉”,只是回国后一直都在跟那些暴起的富二代纸醉金迷,将这些东西都荒废了。但毕竟生在财阀世家,天天都能接触到这些金融方面的东西,耳濡目染之下,对金融的天赋与敏锐早已深入潜意识中,根深蒂固,如深埋心田的菩提子,只需合适的机缘,一点充沛的滋养,便能开出千万朵波若花。
张薰苒伸了个懒腰,揉捏两下酸疼的颈椎,抬眼看看时间,不知不觉中竟已临近午夜时分。张薰苒心中清楚,自己既然已经提前享受了逍遥,那势必就要付出相应的辛劳。虽然平时这个时候,自己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但此时的她仍旧打起精神,驱散了袭人的困意,准备通宵奋战,将这份工作如期完成。这不仅是为了反击那个“冰块”,更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宿命的道路。
从厨房中拿出了咖啡壶,翻出了咖啡豆,准备为自己煮一杯香浓的咖啡来提提神。想想,自己还是第一次亲手烹煮咖啡,以前这些事情都有佣人一手料理,自己甚至连这些设备怎么用都不知道。不过作为新时代的青年,都有着盲目的自信,任何电器都可以不需要说明书,无师自通,轻易上手。略一研究,张薰苒随手将咖啡壶通上电,然后拿着手动的研磨机,放入了咖啡豆,慢慢的研磨起了咖啡。
咖啡豆出乎意料的坚硬,张薰苒又放入的量过多,咬牙切齿的鼓捣了半天,也没弄出一星半点来。不过,张薰苒总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太对劲,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咖啡壶里就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门口也传来“嘭”的一声响,房间瞬间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啊。。。。。。”张薰苒惊的尖叫出声,手中的研磨机也被扔出老远,掉落在地上,里面的咖啡豆顿时散落一地。
静寂无声的午夜,漆黑空荡的房间,仿佛每个角落都有一双幽深怨毒的眼,一双冰冷干瘪的手,只在这黑暗中待了几秒钟,张薰苒全身的汗毛就已经根根直立,背脊森然,冷汗直冒。茶几上,电脑屏幕的光亮成了张薰苒此刻唯一的依靠,不加任何思索,张薰苒抬起颤抖的腿,向着茶几的方向摸索着前行过去。刚走两步,脚底突然一滑,张薰苒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种时候,疼痛反而能抑制恐惧,感受着全身的剧痛,张薰苒略微冷静了下来,挣扎着翻起,手脚并用的爬行到沙发边,背靠着沙发,就这样蜷缩在地上,屏幕上柔和的白光投在她散乱着发丝的脸上,张薰苒的眼中才稍稍恢复了一些平静。伸手拿起电脑旁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大小姐,这么晚还没休息吗?”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何熙皓略带睡意的沙哑声音。
张薰苒在听到何熙皓的声音后,心中的恐惧便已消失不见,心中有一股甜蜜的暖流在荡漾,喉间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喂?大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你还好吗?”一阵沉默,让何熙皓的睡意顿时烟消,声音焦急的询问着张薰苒。
听着何熙皓语中的关切,自己身上彻骨的疼痛一波波的传来,张薰苒满腹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如决堤洪水般爆发出来,全身蜷缩着,将脸埋在膝头,“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这一通宣泄持续了近两分钟,其中不光有恐惧,亦有对父母的思念,对自己的哀伤,对前途的迷茫,也许还有不知不觉中对何熙皓产生的依赖。。。。。。
电话中,何熙皓还在焦急的询问着情况,张薰苒用哭泣的方式向何熙皓倾诉了自己的“痛”与“苦”,“悲”与“伤”,声音依然有些抽咽的道:“你。。。你现在。。。能回来吗?”
“好,你等我!”
“别。。。别挂电话。”
。。。。。。
当何熙皓进到这漆黑的房间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何熙皓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蜷缩在茶几前的张薰苒,此刻的张薰苒面色憔悴,眼神呆滞的盯着手机上依旧不断跳动的数字,脸上的泪痕犹自未干,双肩还在微微轻颤,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搂在怀中安抚她受伤的心。
但何熙皓始终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抑制着这份冲动,借着手机的光亮,来到张薰苒身旁站定,柔声的问到:“大小姐,你还好吗?”
张薰苒抬起泛着泪光的双目,眼神在接触到何熙皓身影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平时的神采,安心原来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就能随之而来的。。。。。。
“嗯,我没事,只是。。。突然停电,我有点害怕。”
“哦,大小姐不用担心,我去看看。”何熙皓转身去检查电箱,张薰苒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何熙皓的背影,这一刻,之前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胸中的暖意驱散了身上的疼痛,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那宽厚的背脊,便能让她心中无比安宁,似乎脸颊都有了一丝滚烫。
何熙皓更换了保险,合上空开,房中的灯瞬间被点亮,有些耀眼,让张薰苒的双眼微微眯起,朦胧间看见何熙皓转过身来,张薰苒心尖一颤,仓惶的将脸颊埋进自己的膝头,隐约可以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只是保险坏了,咖啡壶干烧导致的短路。”何熙皓声音柔和的说到。看着焦黑的咖啡壶和散落一地的狼藉,他自然明白这次“事故”的原因。
“我。。。我。。。”张薰苒脸颊羞红,支吾一阵,终究还是放弃了狡辩。
“这些我来收拾吧,大小姐早点休息,已经很晚了。”
“我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何熙皓听到张薰苒的话,目光轻轻一颤,眼神中流出几分怜惜,几分赞赏,伸手从沙发上散落的文件中拿起一份,翻看一阵,轻声问到:“大小姐在做大盘分析吗?”
“嗯,我去了新公司工作,是一家投资公司,经理让我做这一周的走势分析,我经验不足,很多东西都需要从头学起。”张薰苒也已经平静了下来,但对何熙皓说话的语气中却不自觉的带了三分撒娇的意味。
“这周恒生指数可能会破27300点,上证指数应该也会过3000点。”何熙皓眉头轻蹙,语气平直的说到。
张薰苒听的却是精神一震,自己摸索了一晚上,才刚刚摸索出一点头绪,何熙皓居然只看了两眼,就如此笃定的得出了结论。这让张薰苒眼中有些炙热,起身抓住何熙皓的胳膊,急声问到:“你这么厉害吗?你怎么看出来的?有什么诀窍?快教教我。”
“啊!也不是什么诀窍,只是些内幕消息而已。”何熙皓被张薰苒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本能的后退两步,抽出胳膊,尴尬的说到。
张薰苒此时全服心思都在工作上,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依旧双眼炯炯,继续问到:“是什么内幕?我现在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快跟我说说。”
“其实,上周宗家就收到了南宫家的通知,这个月南宫家会在股市上吸筹,希望宗家不要出手为难。南宫家一直是制造业巨头,最近手头有几个新项目需要资金启动,再加上近两年华夏国内虚拟经济暴涨,对他们的传统实业有些冲击,所以他们才想通过股市做庄,吸纳一些资金。”
张薰苒然蹙眉沉吟一阵,疑惑的问到:“南宫家不是有国家的支持吗?而且他们已经参与了新航母的开发制造,按理说资金上并不紧张啊!”
何熙皓赞赏的看了眼张薰苒,不亏是世家子孙,这份敏锐绝对不是一般家世能熏陶出来的,何熙皓回到:“那毕竟是国有资产,他们手中的项目是民用项目,政府也不能太过刻意扶持,毕竟有政治背景的并不是南宫一家,太过明显会引起其他世家的不满。”
“这倒也是,那他们还跟宗家说了什么?”
“他们知会宗家,不要在股市上对他们掣肘,宗家操盘的几支红、蓝筹,他们承诺拉升5%作为回报。”
“那他们的具体操作方式,你知道吗?”
“这个他们倒没有说,不过,以南宫家一贯的方式,他们应该会分散入市,A股方面他们应该会平稳拉升,不会有过激手段,H股方面是他们吸筹的主要目标,一般都会采用洗盘的方式,先抑后扬,抖掉散户,主要针对境外资金。”
“可是境外的那些大户,哪个不是大鳄,他们怎么会坐视南宫家割他们的肉。”
“这就是南宫家向宗家提出的第二个条件,在必要的时候帮他们联手对付外敌。这对于宗家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需要费多大力气,之后就能多出十几亿的酬劳,而且还能落下南宫家一个人情,到了南宫家和张家这个地位,人情债远比金钱的作用大。”
“所以我大伯同意了?”
“大老爷自然是同意的,不过说来奇怪,三老爷以前一直以大老爷马首是瞻,这次却有些意见分歧,不过最后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张薰苒听完何熙皓的话,心头也泛起了些疑窦,总觉得隐隐有些什么不对,却又完全抓不住线头,伸手轻撩一下头发,将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暂时把这些抛到一边,继续说到:“大伯的判断一向很准,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说起南宫家这次吸筹,他们难道不担心商家针对他们吗?”
何熙皓回到:“商家的老爷子最近身体情况不太乐观,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又因为之前商老爷子一直没有明确选定继承人,商家现在内部很不稳定。”
听到这里,张薰苒霍然动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娇小俏丽的身影,慌忙的问到:“那清影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清影大小姐是商家长孙,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的两个堂弟都还年幼,还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商家的二爷和三爷早就提出过,商家没有女人当家的先例,先前因为商家大爷去世的早,又有老太爷宠着,清影大小姐才没有被为难,如今老太爷一病,清影大小姐所受的压力自然是可想而知。甚至商家已经有人提出,除非清影大小姐在老太爷辞世之前,招赘一个能让家族认可的夫婿,否则家族的人都不会支持清影大小姐继任家主。”
“想不到,她也挣脱不开宿命的枷锁,我们竟然连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利都没有吗?”张薰苒表情中有着深深的痛苦,她与商清影可以说是发小,闺蜜,而且家世相仿,又同病相怜,所以她们的关系格外的亲密,虽然她自己已经被逐出了张家,但商清影仍旧没有因为她身份的变化,而与她疏远,她们依然会互通微信,甚至还约好了一起过圣诞节。可是,她却也与自己一般,遭受着这样的变故,经受着本不该是她们这个年龄承担的压力。片刻的神伤,张薰苒便恢复了平静,一来,这些事情似乎已经不是她有能力去帮扶的,二来,她对那个古灵精怪的臭丫头有着绝对的信心。认识商清影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她被别人欺负?
甩甩头,将这些烦心的事情统统抛开,张薰苒继续向何熙皓说到:“这些事情暂时搁在一边,继续说说你对股市的分析,我需要更详细的分析和更准确的判断。”
看着张薰苒的暗自神伤,何熙皓心中本有很多想要安慰大小姐的话,却始终梗在喉间,直到张薰苒自行恢复过来,何熙皓也不好再说什么,轻咳一声,继续说到:“其实也不是什么准确的判断,只是我自己根据南宫家惯用的操盘手法的一点猜测,未来三周,南宫家一定会持续拉高恒指,小幅震荡是必然的,最迟不过下周开市,境外财团也会察觉到异常,开始跟南宫家抢筹,恒指有可能会破27800点,估计还会有很多中型证券行跟风,大小姐工作的公司如果想分一杯羹,这周就要有所行动才行。至于宗家,我想大老爷会在两周后,通过欧美市场,给那几个外资财团设置些障碍,让他们暂时分不出手阻击南宫家,最后一周,南宫家在平稳吸筹后,一定还想最后捞一把,南宫家一定会让恒指跳水,把那些跟风在高位套牢的中小型公司吸干。上证指数不会有大的波动,稳定国内金融局面是政府与几大家族早就约定好的事情,虽然最后会因为恒指的跳水有所震荡,但几大家族势必会联手稳定局面。”
张薰苒紧蹙眉头,沉吟道:“那港岛的公司岂不是很惨,无端做了外资财团的殉葬品。”
何熙皓只是淡淡的一笑,说到:“那要看从哪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了。我个人反倒觉得,港岛跟风的小公司并不值得同情。”
“哦?怎么讲?”张薰苒好奇的问到。
何熙皓平直的说到:“像黄河实业,宏基等等,此类实力雄厚,又心向政府,与国家共进退的企业,南宫家自然会出面交涉,没有这些人开绿灯,南宫家在H股吸筹也是会有阻力的,那么暂时损失一些资金,与一个政治背景深厚的财阀世家交好,他们自然是愿意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有什么好说的呢?至于那些小公司,散户,在他们眼中,利大于一切,只要有利,他们甚至可以跟风外资去抢夺自己同胞的资金,那么就由我们自家人来给他们一点教训,这又有什么需要同情的呢?”
张薰苒也展颜笑道:“说的也是呢!利国民以固根本,抱守一而御外辱,正是我张氏的家风家训。”
。。。。。。
就这样,一个求端讯末,一个知无不言,二人就靠坐在沙发上,直谈到天光渐白,何熙皓起身做了早餐,二人吃过早餐,才各自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