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从车里出来，不断朝围观的人摆手，大声争辩：“不是我撞上去的！刚才绿灯！是她自己突然冲出来的！是她冲出来的！”

“你居然敢撞我妹妹……”

顾萧眼下的阴寒又冷下一分，瞬间咬牙翻身将司机骑在身下，朝着他脸上砸下一拳。两人一时扭打在一起，最后还是管家和几个佣人一齐冲上来才将两人分了开。

漫长的等待，凌兰身下源源不断流出鲜血，温热粘稠的液体沾上顾萧的白衬衫，如同肆意攀附的罪恶。

救护车在半小时后才赶到。救护人员陆续从车里下来，将凌兰抬上担架。围观的学生、家长都还惊魂未定，站在一旁小声议论。

车子之后闪着光呼啸驶远，望着路面上逐渐干涸的暗红色血迹，顾萧伸手扶住旁边的栏杆，一下跌跪在地上。

头顶刺目的日光灯，两边惨白的墙壁，还有踩在脚下的冷硬瓷砖。医院是半个阴间，即使再敞亮，也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死亡的气息。

电梯匀速上升，于是顾萧眼中肇事司机焦急不安的脸庞逐渐完整。电梯到底，顾萧跨出一步，望了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想要再移动脚步，却发现艰难得如同在泥泞中前行。

凌兰的父母已经赶到医院。女人坐在医院长椅上，双眼无神，头发散乱，妆容精致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男人西装革履，紧皱着眉，站在一旁一根接着一根地默默抽烟。

磅礴的压抑和悲戚足以吞噬所有伪装出来的冷漠。顾萧扶着墙壁在椅子上坐下，望着门上亮着的红灯，陷入了沉默。

时间滞留在空气中，像驻留的病斑，赖着不走。

所有的死寂在司机赶来的一刻被打破。

顾萧拉扯着肇事司机，变得歇斯底里：“要是我妹妹出了什么事，我要你偿命！你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是我撞的！”司机大声辩驳着把他推开，指着顾萧，吼道，“你妹妹是自己冲过来的！”

顾萧愤怒地将司机打倒在地，两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别打了！别打了！”老管家哭喊着匐倒在地上拖着顾萧的胳膊，拉扯开两人，结果被掀翻在地。长久的哭声变得沙哑，一点不落灌入顾萧耳中。敏感的知觉如同墙头覆着蓝色琉璃瓦的回音壁，模糊了空间和时间的纵深度，一遍，再一遍。

顾萧望着眼前混乱的场景，眼睛涩得发疼。司机从顾萧身下挣脱，冲过来死死抓住他的双肩，拼命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我不是故意要撞她的是她自己冲过来的！我完全来不及刹车！”

顾萧紧抿着唇，任凭司机拽着自己疯狂地摇晃，咽喉被勒死快喘不上气，眼前的事物似乎都不再真切了，顾萧希望自己能晕过去，晕过去然后醒来发现这一切只是场荒谬的梦，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做坏事会有报应。顾萧一直都知道。但他没想到报应居然来得这么快，而且这份报应竟然落到了他无辜的妹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