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多雨,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四天了。
童书在院后将药乘了小心的端着往院前走,这是最后一副药,他很小心。
绕至院前,本应在病榻上躺着的人此时随意的披着一件衣服,侧靠着门柱看着蒙蒙的雨汽,不知在望什么。
童书牙龈狠咬了一下,明明心里很气,却莫名的湿了眼眶。
“公子,外面凉,咱们进去吧。”
男子抬头,一张本应让万千少女着迷的脸却显出病态的白,幽深迥异的眸光显出片刻的迷茫,稍后才回之一笑:“又该吃药了啊。”
“嗯。”童书心里很酸,如今他家公子的命也只能用药吊着了。
公子赫连歌,战绩天下知,一杆长枪,杀场无敌,天下皆知的英雄,众多男儿争相摩拜的楷模,可谁又能想到,如今的赫连歌,竟是一副病秧子。
“公子,咱回屋吃药吧。”
赫连歌身子未动,伸手接过童书手上的药,笑道:“就在这儿吧,这儿空气好。”
童书无法,如今公子他想必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子。
进屋拿了件厚袄子披在他身上,童书斟酌道:“咱们在此地已经逗留许久了,都未曾。。。”他眼神暗了下,终是说不出那个名字,“我看咱们还是尽快去往下一个地方吧,或许机遇大点。”
“你相信吗?这儿是我见过她次数最多的地方。”
童书一抖:“谁?”
赫连歌眼神出现许久未见的神采,“虽然每次见她她都是一副恨极了我的模样,可是我心里就想着,只要能见她一面就好,只要她还肯见我一面。”
童书压抑许久的情绪终是按压不住,八尺的男儿泪水瞬间淌满脸庞,拉着赫连歌的手声音抽噎:“公子,咱回吧,咱回吧!刚才那是最后一副药了,没药您会死的啊。您听小的一句话吧,赵姑娘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她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咱别找她了好吗?我带您去看病,给您养身子,您别在这样作践自己了,求您了!”
赫连歌将手从童书的手中抽出来,眼底有光但依旧笑道:“小书,她只是气我不愿见我,你别咒她。”
“公子!”如果说情是一场债,他家公子这浑浑噩噩的十年也够还了。
人世千万债,唯有情债最让他恨的牙痒痒。
钱债可以用钱偿清。
物债可以用物偿清。
而情债牵扯一生或许都剪不清理不清还不清,唯有穷极一生呕心沥血以死相抵。
午夜时分,一辆马车停在车道上,童书将人安放在被褥里,那人睡的昏沉。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
马车阴暗处有人低声问。
童书朝着那边扣了个头,喉头滚动,“嗯,公子说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那边许久未说话,过了半晌,童书才迷迷胧胧的听到那人低声叹息道:“这何尝又不是对我们所有人的惩罚。”
车轮咕噜,碾压下一条斑驳的雨路,溯洄流年,那一年的雨天,和今夜一样,透着寒冷和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