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自己的床上,或许能叫做是我的床吧,熟悉的房间空空荡荡,我撤走了繁杂的装饰物,那些瓶瓶罐罐摆在屋里显得我自己更加形单影只。我不是很喜欢瓷器,尤其是大型瓷器,这些东西不论什么时候都散发着冷意,尤其是在夜里,一个人的夜里。哪怕是一个和我一般高的瓷器,我却还是害怕触碰到它,感觉它会轻而易举的碎裂。
往一侧翻了个身,怀里有东西膈到我的胸口,伸手掏出来一瞧,却是王妃给我的那块玉佩。我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是孑然一身,如今也算是碰到了熟人,能够真正理解的人。王妃对我很亲切,但我却还是留有一丝芥蒂,倒不是因为嫉妒她的生活,而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差距……哪怕我们的关系奇妙到旁人无法理解,可她终究是上位者,如果……如果她想要我死,我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一切都是在附和,在讨好,在演戏,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看不透人心,谁又能保证来自同一个位面的人就不会互相残杀呢。
想到此处,手里的玉佩仿佛更加沉重,我感到一阵凄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旁人之间竖起了一堵高墙?
我可以帮助任何人,也可以不信任任何人,我可以理解一个人,也可以随时离开一个人……因为我不会把一个人永远放在心里。银雀开始无视我躲着我的时候,我只想发笑,并没有任何被人背叛的感觉,我们之间可以有交集,也可以没有,我不需要讨好她也能活下下去,所以我可以宽恕她的这种行为。但如果这个人换成会影响我的人,像是……大皇子或者段小将军,我真的和他们是朋友吗?或许我只是想扮演一个朋友的角色,因为这样的关系对我有帮助。
我开始在床上辗转反侧,是银雀今天的话影响了我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很陌生,我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吗?还是说我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一个从客观角度来看,很冷血的人。
“好人不好当吧。”从窗户外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我爬起身来检查,发现窗户是关好的。
随手披上一件外衫,我把窗户支开,发现乌鸮倚在墙边看着天上的月亮。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询问道。
“我早就来了,比你回来的还早。”他笑道,“我听到了你和那个女人的对话,不是故意的,就……你们声音其实不小。”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所以呢?你在这里干什么?”
“之前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挺多人的,这次就想来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危险。”
“大少爷叫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想来的。”
我一时摸不透他的想法,这种随心所欲的人是很难猜的,要面对这样的人,还不如让我面对两个白氏来得简单,至少我还能猜到白氏不怀好意。
“你看过了,这里没什么危险。”面对摸不透的人,我委婉的开出逐客令。
“一个人都没有了,你干的吗?”他侧过脸来问我,我第一次和他凑得这么近,月光下他古铜色的肤色泛着亮光,我心里下意思的划过一句话。
这家伙还长得蛮好看的。
“咳!”一声重咳从屋顶传来,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肆的声音,这家伙原来还在啊。
“呵,他一开始还不让我过来。”乌鸮挥了挥拳头道,“不过我也不差!”
我回想起当初肆对他的评价,不太好打击他的自信心,只能随意的点头。
“你觉的是我做的吗?”我反问他。
“一开始我觉得不太可能……但现在就不好说了。”乌鸮点了点下巴。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知道是谁做的?”我没有回答他。
乌鸮轻叹一声道:“最近都在帮苏子那小子抓人找线索,这家伙找我回来就是当苦力的!”
“抓人?白氏的人?”我趴在窗台上问道。
“你当真是什么都知道。”乌鸮笑道,“已经抓到大头了,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能看到那个女人倒台了。”
“我不在乎她会怎么样。”我无所谓的扬头望向天空,这句话倒是实话,白氏是死是活与我并不相干,她也不过是棋局上的一颗子。
乌鸮突然扭过头来愣愣的盯着我看,我斜眼望他一眼,还没等我发问,他就先开了口。
“我一开始怀疑你是如何请到轩王妃,会不会是谁安插在相府的眼线,现在看来,你能请到也算是理所当然。”
“啊?”
“你应该是他们的人吧。”
我愣了愣,今天这都是第几个了?看着他,我甚至都懒得辩解了。
“你说是就是吧。”
“之前你会被追杀也是因为身份被发现了吧?”
“你觉得怎样就怎样吧。”
“我听说加入了他们的人就不能再退出了。”
“你说……呃?”
我一震,话题引到这里可就没什么好聊的了,苦涩蔓延上心头,我轻叹了一声。
“知道你的身份后我才明白你之前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冷淡了,不过……我当初说的那句话还是有用的,你且记着。”乌鸮扭过头去,他往前半步,“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个国家好像还是不太适合我。”
“那一路顺风?”我看着他的背影,至今不知道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但这种气氛下好像也不该问。
他轻笑一声道:“你们分开的时候不是要说什么之后见面的话吗?”
我眨了眨眼,站直身子朝他拱手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他一步步消失在月光下,我依旧趴在窗台上,肆突然从屋顶上跳下来,他正好落在我眼前。
“你在意他?”
“我在意他为什么要来和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抬眼看着他。
“你觉得……莫名其妙?”
“啊,不然呢?”我歪头道。
肆摸了摸鼻子:“嗯,莫名其妙。”
“我现在不喜欢‘后会有期’这四个字。”我伸了个懒腰。
“嗯?”
“大皇子离开的时候他们就互相说了这四个字,我总感觉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后会有期……不正常吗?”
“怎么说呢……也不是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说这四个字的表情太……严肃?我说不清楚,反正就感觉不太对。”我点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你最近太紧张了。”肆评价道。
“或许吧……”我朝他摆了摆手,重新关上窗户,爬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