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医生:会是什么东西?黑色素瘤?硬质纤维瘤?
年长的医生:不知道,看着不像良性的,得看病理报告。
年轻的医生叹气:这小姑娘,真是可怜。
秦晴的恐病焦虑症戛然而止,更大的恐慌扑面而来。她并不觉得意外,心里悲凉万分,面上却是平静如水。
最坏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如此,有什么了不起的?
年轻的医生出得门来,见到低着头站在门口的秦晴。他温柔地说:你记得按单子上的日期,去拿活检报告。
秦晴冲着他点点头,笑了笑。
年轻的医生想了想,又说:小姑娘,让你家长陪你一起去拿报告,快回家休息吧。
秦晴呆坐在门诊大厅,等待依依。
依依很快过来了,把活检单递给秦晴,嘱咐她下下周一去拿活检报告。
秦晴接过单子,折好放在口袋里。说:依依,我等会回家,不回宿舍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依依开心地说:心情好了?我说过没事,你还不信。你请我吃火锅,我请你喝咖啡好不好。快走,我饿扁了。
秦晴宠溺地看着依依,说:火锅配咖啡,你是不是有点傻?喝点可乐不行吗?
依依捂着嘴笑了起来,拉起秦晴就往外跑。
在医院里折腾了这么久,饱餐了一顿清汤火锅。秦晴觉得胃里暖暖的,肚子也非常舒服。看来胳膊虽然有问题,肠道倒是很争气。拉了几天的肚子,居然不药而愈了。
依依回奶奶家,秦晴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她不想回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心里排山倒海的混乱情绪。
秦晴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负能量的炸弹。指不定,就会爆发。自己承受着就行,没必要去影响任何人的心情。
她不打算把这些告诉任何人。
告诉母亲?没必要再去伤她的心。
告诉依依?没必要拖着她干着急。
她也不打算继续治疗。
第一、家里没钱,还有不少债务。
第二、母亲本就精神不好,不能再受刺激。
第三、反正也治不好,治那劳什子干啥,就这样吧。
没有更好的去处,她只得到了一家网吧。
打开电脑登上,见无聊的剑客在线上。她马上隐身,不愿意让他沾染自己的晦气。
偏偏人家不信这个邪,还发了一条信息骂上了。
剑客:蠢蛋,隐身干什么?怕哥给你上课?
面包:不是,怕打扰你。
剑客:今天你没去打工?奇了怪了。
面包:我有点累,辞职了。
剑客: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秦晴眼睛一红,心道:这货,倒是真的关心自己。
面包:去医院看了,没事,谢谢你。
剑客:你到底怎么了?
面包:我没怎么啊。
剑客:今天这么温柔,不像平时的你。有什么事,说出来听听,别憋在心里。
面包:真的没什么,你忙吧。
剑客:去你的,我还不知道你。你又受了什么刺激?平时张牙舞爪的,今天倒扮起文静了。
面包:我胳膊有点疼,今天做了个小手术,缝了几针。
剑客:嗯,那你要买条财鱼煮汤喝,这样伤口愈合得快。
面包:知道了,谢谢你。
剑客:我还是觉得你不对劲,真的不和我说说吗?
秦晴靠在椅子上,心里又涌起一阵感伤。有时候,向人说说可能会开心点吧。但是自己又颓又丧又倒霉,没的让人心烦。何必呢?
面包:我这倒霉鬼,没遇到一件好事,你不怕晦气?
剑客:二百五,别这么说。
面包: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给我烧点纸钱?
剑客:呸呸呸,真晦气。不过讲真的,我不会烧什么纸钱,我给你烧金元宝。
秦晴又气又好笑,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她忍不住把活检的事、医生的对话,告诉了他。
智华的心情确实受了影响,他靠在椅子上半天没回过神来。对面包女侠这位网友的遭遇,十分同情。
说是同情吧,不全是。说是友情吧,也不全是。一年多的深谈,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同情与友情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这种感情,无关风与月。这种感情,比友情多一点,比亲情少一点。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第四类感情吧。
对面的网友,也许是只大恐龙。对面的网友,也许是个丑八怪。理性如自己,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居然投入了感情。很奇怪,是不是?
智华不知道怎么回复面包的话,就去找奶奶聊聊天。奶奶吃的盐比自己吃的米还多,应该知道怎么开解她吧?
智华简单讲述了面包女侠的故事,建新母亲很快发表看法:这姑娘心理有问题,这姑娘缺安全感,这姑娘缺爱。
晓虎嚷嚷说:她怎么这么倒霉?我们能帮帮她吗?
智华迷茫地看着奶奶,问:我知道她心理有问题,缺安全感。缺爱是什么意思呢?她父母不是对她很好吗?
建新母亲喝了口热茶,说:她性格太孤僻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爱别人也不需要别人爱自己,你说是不是缺爱?要让她醒醒,首先得让她爱自己。
智华万万没想到,大字不识几个的奶奶,居然有这般见识。说起话来一套套的,而且很有道理。这是时间的沉淀?又或是阅历的积淀?不得而知。
建新母亲接着说:她胳膊上长的那个东西,应该不是大事。胎里带来的东西,这么多年了,恶也恶不到哪里去。你屁股上的那块黑色大胎记,不是啥事没有嘛。
智华问:奶奶,她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们能帮帮她吗?
建新母亲回答:当然,能帮尽量帮。
晓虎回答:我也要帮她。
智华对奶奶说的话,很是满意。什么事儿到她嘴里,根本就不是事儿嘛。奶奶开导人,真是有一套。但是,扯到咱的小屁屁,不太文明吧?
剑客:小面包,我问了我奶奶,她说你胳膊上的东西没什么事。胎里带来的东西,恶不到哪里去。你别乱想,等活检报告出来再说。
面包:哦,是吗?随便吧,混一天算一天。
剑客: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面包:随便,赌什么?
剑客:要是这次你有事,我和我奶奶还有晓虎都会帮你。要是这次你没事,你以后得听我的话好好过日子。
面包:哼,这么好的事?你是同情我,还是可怜我?
剑客:我真服了你,你自己都可怜你自己吧?什么事都想得这么丑陋。
面包:哼,你对我有意思?
剑客:去你的,谁看得上你。又蠢又倔又凶,长得还丑。
面包:谁说我长得丑?你又没见过。那你说,你图我什么?
剑客:我说你丑,你就丑。我图你个屁,我是把你当我的小黑熊,真心为你好。
面包:妈!我的熊大妈。
剑客:到底赌不赌,不赌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