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晓虎打扮一新。他拎着水果、一只鸡、精心挑选的一块大腊肉,与奶奶去五婶子家。
五婶子对晓虎的装扮,一百个满意。赞道:晓虎长得周正,打扮打扮我差点都认不出来。帅,大帅哥。
五婶子掏着心窝子,对建新母亲说:张家老俩口平时下午和晚上,在镇上出摊炸臭豆腐,生意好得不得了。这些年,赚了不少的钱。张家就两个姑娘,大姑娘嫁的本村。小姑娘模样好性格好,是父母心尖子上的人,我瞅着真不错。
建新母亲听得心花怒放,笑着说:林五婶的名声响当当,你说的媒,还用得着说。晓虎的事成了,智华的事还得劳烦你费心。
五婶子哈哈大笑:放心,包在我身上。
晓虎听得心中一动,摆摊炸臭豆腐这么赚钱?我是不是也去学门手艺,摆个小吃摊?
三个人一路讲讲笑笑,并不觉得累。很快,就到隔壁小元村的张家。张家房子的气派,着实让建新母亲与晓虎开了眼界。
小院子外,近两米高的围墙安装着两扇不锈钢的缕花大门。门上装着两个金色的把手,大气又阔气。
小院子里,立着一幢两层的农家小洋房。时髦的铝合金门窗,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条白色的小狮毛狗子,“汪汪汪”地叫唤着。
这这这,不就是农村里传说的豪华住宅吗?
这这这,这家的姑娘能看上喂猪的晓虎吗?
晓虎与奶奶对视一眼,又瞅瞅手上的水果、活鸡与腊肉,心里直打鼓。
建新母亲刚要开口,就听五婶子大声喊:张怡,来客人了,快开门。
张姨?张家的老奶奶吗?
一位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牛仔裤的可爱姑娘,飞奔过来开门。欢快的狗子,围着客人转转悠悠。
嗯嗯,衬衫扎在牛仔裤里很精干。嗯嗯,红色的细腰带起到了点晴作用。嗯嗯,这姑娘皮肤白嫩,长得也不错。
五婶子笑着对姑娘说:张怡,叫林奶奶。
张怡乖巧地冲着建新母亲,说:林奶奶,进来坐。
建新母亲笑着回应:哎,小姑娘真俊。
晓虎定晴一看,这不就是照片上的俏丫头嘛?根本不算胖嘛,身材娇小玲珑,长得清俊秀气。只是,她叫张姨?这名字真不好听。
晓虎的脸有些发红,冲着姑娘笑了笑。
张怡姑娘想来见过不少世面,倒也不害羞。小声叫了一声:晓虎哥哥。
晓虎结结巴巴地回应:张,张姨,你好。
五婶子与建新母亲对视一眼,笑着往屋里走。
张怡的父母,也出门来迎接。这种发自内心的热情,就差手里拿束鲜花,让建新母亲与晓虎有些受宠若惊。
张爸接过晓虎手里的东西,说:带这么多东西,真是太客气了。晓虎,进去坐。
张妈笑眯眯地拉着建新母亲的手,说:林大妈,快进来快进来。
几人落坐,张怡很有眼色地去泡茶。
屋子很大,屋里的家俱家电也很气派。
张爸张妈细细打量着晓虎,连头发丝也不放过。
张爸暗自点头,心道:这小伙子壮实,我张小二的臭干子后继有人咯。
张妈暗自点头,心道:这小伙子生得周正,一副忠厚实诚的模样。我家张怡,肯定能拿捏得住。
张怡给大家端过茶,又张罗着切水果。忙了好半天,才落坐。她仔细打量晓虎,眼神大胆又直白。一副城里姑娘的作派,完全没有农家小女子的羞涩。
晓虎有些害羞,偷瞄了一眼张怡。两人的眼神对上,他似做贼般地把视线移开。虽然视线转得快,心里却有些甜,他笑了。
张怡笑了笑,心道:这小伙子长得不错,人也挺老实。五婶子的眼光,确实有两把刷子。
两个年轻人眉来眼去,当然逃不出四位长辈的眼睛。众人哈哈大笑,张妈高兴地说:中午在这里吃饭,我买了好多菜。
建新母亲心里欢喜,又有些担忧。姑娘的家境这么好,不知道会要多少彩礼呢?还是问清楚的好,要是付不起也不好吃人家这餐饭咯。
她定了定神,问道:你们村里收媳妇,一般要给多少彩礼?
张爸爽朗地说:什么彩礼不彩礼,我们张家不讲究这些。
张妈大气地说:彩礼?晓虎上我家门,我家按照你们村的规矩付彩礼。
建新母亲没听明白,又似乎有点明白。敢情这张家,是招上门女婿?财大气粗,给彩礼娶晓虎的意思?
晓虎没听明白,又似乎有点明白。他的眼神黯淡了,沉默地靠坐在椅子上。
建新母亲不好直接质问张家父母,转过头小声问五婶子:这是什么意思?
五婶子小声说:张家的意思,想招晓虎做上门女婿。不要彩礼也不要任何东西,还倒给几万块钱彩礼。结婚后,臭豆腐的生意交给晓虎。可别小看张小二的招牌,多少人出钱想拜师,张哥都没答应。
建新母亲又问:他五婶,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五婶子讪讪地道:现在说也不迟,晓虎进了张家的门是享福啊。
五婶子的声音虽小,坐在旁边的晓虎听得明明白白。他闷闷不乐地想:就因为我穷,我就得收彩礼嫁给姑娘?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进了人家门我能抬得起头做人吗?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吃这种软饭?
晓虎看向奶奶,坚定地摇了摇头。
建新母亲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朗声道:他叔他婶,这饭我们就不吃了。我还有点事,和晓虎先走了。
张家三口与五婶子,一顿胡乱对视。
原以为晓虎肯定会答应,哪知道这家伙挺倔,五婶子有些慌乱。张家人满脸怒色,明显对这样的局面很不满意。
五婶子赶紧劝:林大妈,有什么事情好商量么。吃饭时,我们再细细说。
建新母亲不出声,晓虎开了口:张叔,张婶,五婶,张姨。
他顿了顿,继续说:自古以来讲究门当户对,张姨条件这么好,是我配不上她。
这话,明摆着、实打实的是拒绝。
张爸倒是挺有风度,说:强扭的瓜不甜,晓虎不愿意就算了。
张妈撇了撇嘴角,说:那算了吧,我家张怡不愁嫁。
五婶子心道:你家张怡是不愁嫁,可是愁娶啊!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没办法,只好闭上了嘴。
建新母亲与晓虎向众人笑了笑,一起走出了张家门。还没出院子,张怡就追了出来。
她把活鸡、水果、大腊肉冲着地下一扔,破口大骂: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拿着你们的这些破烂,给老娘滚。
建新母亲处事向来不惊,淡定地往前走。
晓虎大惊失色,忍不住回头看看张姨姑娘。论起撒泼,这姑娘倒是比村里爱骂街爱骂娘的大妈们还强上了几分。天哪,好可怕。
张怡继续骂:不是瞅着你没爹没妈,咱还看不上你。不要脸的王八蛋,就这穷酸样还想收媳妇?滚,赶紧滚。
晓虎学着奶奶的模样,淡定地往前走。他的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
我穷我怎么了?我喂猪赚正当钱,吃了你家米?我没父没母怎么了?这能怪我咯?有父有母的不招,是不是进你家门还得改姓?
这场相亲,就是一场有目的性的阴谋。这个媒婆,就是一张瞎编乱造的巧嘴。说她性子好?天哪,这么彪悍又没修养的女人,谁受得起?娶了,不。嫁了这样的姑娘,铁定得短二十年的寿。
可惜了,四百五十块钱的置装费。可惜了,扔破的水果、跑了的活鸡、狗子啃过的腊肉。
建新母亲倒是淡定得很: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这姑娘小小年纪,嘴倒是臭得很。职业媒婆的话,万万不能相信。五婶子这好口碑,只怕是找了不少托儿给吹出来的吧?哼,人托儿。得了,晓虎的姻缘就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