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电话已经被挂断。
我呸,孩子都上学了,每年补渡什么蜜月?
我呸,天天就是老公孩子,有没有点出息?
我呸,服装店的生死存亡,你到底管不管?
黄老板淡然地看着秦晴,笑着说:你说得没错,你们是有优先继租权。但是后面还有一句话,你看清楚了没有?
秦晴愣住,后面有一句话?是句什么话来着?不记得了。
黄老板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笑得眉眼弯弯:合同写得明明白白,乙方享有优先继租权。括号,除了甲方收回自用外,反括号。想起来没有?
秦晴的心如热锅中的蚂蚁,甚是煎熬。完了,合同里好象是有一句这话来着。完了,着了这光头佬的道。她忍不住挣扎:黄老板,您家大业大。跺上一脚,整条街都得震一震。咱们这个小门面,哪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黄老板很享用这一番话,嘴角含笑。随即铜铃眼一睁,凶道:我只有一个女儿,我女儿看中了这个门面我有什么办法。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给她摘下来。
秦晴见他不笑反凶,心里反倒是安定了不少。柔声说:您家的千金要什么没有,您舍得让她累死累活做这样的小生意?
黄老板继续凶:别说这么多,反正不租给你们了。
秦晴有些恼怒,问:对于您女儿来说,这个门面只不过是个玩具。对于我们来说,这个门面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交租金,数我们最按时涨租金,数我们答应得最快。黄老板啊,您也想想我们的感受吧。
黄老板笑了,淡淡地说:哦,我知道了。你们准备准备,合同到期就搬走吧。
秦晴心知多说无益,不再说话,坐在那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别看黄老板咋咋呼呼的,心里精明得很。当初在合同中弄这一句话,想来就是考虑了所有后路。
说来说去,还不是怪当年自己蠢。签合同被他一句“合同只是走个形式,我没空把门面收回来自己用”所糊弄。又看中了这里地段好门面俏还有人争,急急地就签了合同,并没有请专业律师帮着掌掌眼。
该死的黄鼠狼,笑眯眯地走了。连秦晴买的那包烟也不放过,揣在裤兜里拿走了。我呸,我咒你抽了我的烟屁股会冒烟!
秦晴的眼睛渐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用双手捂着脸,重重地靠在沙发上。店员小妹默默地递过一张纸巾,默默地放在茶几上,又默默地退到收银台。
反正离合同到期的时间还早,秦晴不愿意打扰第次渡蜜月的依依,独自承受着这一重创。
依依有多金的老爸和多金的老公,这个小店不过是她体现自我价值的兴趣爱好。但秦晴不同,没有老爸可以依赖,没有老公可以依靠。
当成精神支柱的第二职业,三个月后就将烟消云散,不是心灵的重创么?重新找门面重起炉灶,没有了累积三年的顾客群体堪称是难上加难。
秦晴的心情十分差,她想要找清静的地方静一静,好好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外面的温度很高,她觉得头一阵眩晕。向来节省的人儿,奢侈地打了一台出租车。下了车她跌跌撞撞回了家,如土般的脸色吓坏了母亲。
邹春秀忍不住问:晴晴,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相亲那男的欺负你了?
秦晴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说:妈,不是的。是另外的事,我心情不太好。
邹春秀赶紧给女儿倒了一杯凉茶,问: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中暑了?
秦晴扶着额头往房里走,叹道:妈,我有点累,我想睡会儿。
邹春秀压住心里的疑问,打了一盆温热水。又把毛巾浸湿拧干,拿到女儿房里。
秦晴接过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邹春秀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她不知道女儿出了什么事情,心里只有干着急的份。越坐越不是滋味,索性出门去超市。想着再添个好菜,给女儿好好补一补。
傍晚时分,秦晴才悠悠醒来。她打开房门,厨房里飘来一阵阵菜香。嗯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红烧鸡翅、韭菜炒河虾的味儿混搭,真好闻。
她洗过脸,精神好了许多。身上那条浅绿色的漂亮长裙,似揉皱了的咸菜干般无精打彩。呵呵,真是无趣。
母亲精心做的三菜一汤甚是精致,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就凭这几道菜,我有什么理由要颓废?就凭这一份爱,我有什么理由不奋斗?
不开店了,还可以做其他的事。其实也没必要,在黄世仁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人啊,就该学会宽慰自己。人啊,就该学会放下。
邹春秀见女儿恢复了不少生气,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秦晴的心里一阵肉疼,小声地答:妈,服装店合同快到期了。老板要把门面收回去,店子开不成了。
邹春秀叹道:店子不开就不开吧,你又不是没有工作。你这么拼,我都担心你的身体。要我说,赶紧找个好老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对了,今天相亲相得怎么样?
没遇上对的人,婚姻怎么能给自己安全感?没有丰厚的家底,自己怎么能给自己安全感?母亲,终究是不懂自己的心。
秦晴苦笑着叹道:妈,今天相亲不怎么样。那什么脑袋肿的,不适合我。我和他制,吃了一顿火锅。
邹春秀有些惊诧,问:怎么,那个人脑袋都肿了?是不是有病啊?
秦晴仰天长笑:是啊是啊,他有病。
怪不得女儿回家时那副模样,原来是相亲受了刺激。唉,可怜的娃。邹春秀叹息:二嫂越来越不靠谱了,居然介绍病人给你。我就说吧,女人过了三十不好找对象了。
秦晴本是无心的一句玩笑话,谁知母亲当了真。刚要解释,手机就响了。
果然,是二舅妈的电话。
邹春秀问:你二舅妈?
秦晴点点头。
邹春秀一把拿过手机接通:二嫂啊,我是春秀。
二舅妈:春秀,秦晴回家了啊?她今天相亲,怎么样了?
邹春秀有些生气地问:二嫂,那个姓林的小伙子你见过没有?
二舅妈:没见过,听说长得挺帅的。
邹春秀不忍怪罪二嫂,婉转地说:他们俩没相上,吃了饭就散了。听说那孩子脑袋都肿了,看着不大健康啊?
二舅妈:啊?又没相上?什么,你说小林脑袋肿了?不会吧,难道是摔着了?
邹春秀:嗯嗯,反正俩孩子都没相上。我家这老姑娘,只怕是嫁不出去了。
二舅妈:不急不急,我再想办法给她找找。
邹春秀心里一阵着急,又不好生硬拒绝,只好说:二嫂,实在太麻烦你了。你要是忙,就不用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