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随和，掏出两个小银铃铛给了两人，“半年不见，阿池长得越发出挑了，阿渚也抽条了。”

看她十分喜欢两姐妹的样子，一旁紧挨着陪她说话的阿溪眼珠子一转，道，“大姑母偏心，也不夸一下我。”

谭凤莲嗔了她一眼，“上个月才见过，要是这么点时间你就变了模样，那也怪吓人的。”

阿溪抱住她胳膊撒起娇来，看上去比亲女儿还要亲。

她用眼睛缝看了站在一旁的阿池，不由得意的笑了。

阿池自不跟她攀比这个，拉着阿渚走到对面，给正在说话的两男子行礼，“大姑父，二姑父。”

大姑父杨琼三十来岁，面色如玉，身形挺拔，看上去像是二十出头，一身银色长袍衬得他温和儒雅，丝毫不像生意场上的人。

他微笑着看向两人，目光在阿池身上停了一瞬。

他身旁的二姑父则完全是另外的样子，中等身材的梁坤面色黑红，浓眉大眼的有些粗糙，一身灰色的棉布袍让他看上去像是杨琼的跟班。

不过比起清俊风雅的大姑父，憨厚老实的二姑父更让阿渚喜欢。

果然梁坤笑着应了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雕的小狗递给阿渚，“这是我随手雕的，拿给你玩。”

他本就是木匠，这小狗雕得栩栩如生，似乎随时可以动起来撒个欢。

阿渚自是十分喜欢。

说话的当，祖母王氏从里屋出了来，手里拿着一件新做的夹袄，递给谭凤莲，“上次你来信说辉哥儿被惊着了，生了病。我便挨家挨户敲门给他凑了百家衣来，回头便给他穿上吧。”

说完，眼睛瞥了眼篮子里的鸡蛋，本有些下垂的嘴角垂得更厉害了，嘟囔着道，“老三我算是白生养了，指望他的话，一年到头也尝不到个肉味。”

这话真是没道理。

阿渚低头抿紧了唇，每年过年谭贵都会给祖父祖母五两银子。这五两银子看着不多，却是山里人一家一年的开支，卖肉的话也能买百斤了。

哪里让你吃不到肉了？

另外几个儿子又给了你多少？反倒是你要掏钱给他们。

心真是偏的没边了。

孙二娘子似是看出了她的小情绪，笑了一声道，“今个四丫头话怎么这么少？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等阿渚开口，阿池便道，“她昨晚睡得晚，缺了觉。”

阿渚便配合着点了下头。

这时，门帘子又被掀了开，大伯娘金三娘子站在门边，一只手里还拿着锅铲子，眼里带着气，脸上却怪异的带着笑，“这么多人吃饭，只老四家两个婆子帮我，实在忙不过来。要是耽误了吃饭，我可担不住！”

眼睛却是看着孙二娘子的。

孙二娘子却是眉头一扬，“别看我，我可不会。当年娶我的时候可是说好了，饭也不让我做，衣服也不让我洗。要帮忙找你二弟去。”

她仗着当年屈身嫁给瘸腿的谭顺，很是有恃无恐。

谭顺拿她没办法，谭老汉王氏又多是纵容，近年来越是被惯的没样子，连带着阿溪也被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子。

金三娘子气极，同样是儿子，茶园她家分五亩，老二家分八亩。同样是儿媳，她日日操持劳作，照顾两老，老二家却是啥也不做，只知道吃现成。

更不用说她生养了两儿一女，老二家只得了一个闺女。同样是闺女，阿溪更是骑马也赶不上自家阿湖。

老的还不向着自己，怎么能不让人恼？

若不是自家两个儿子都跟着谭凤莲在酒楼做事，她早就想闹起来了。

可眼下却只能忍。

王氏虽然偏老二家，但最喜欢老大家的孩子，尤其是两个孙子。就算不待见金三娘子，看在孙子面子上也不会多难为她。

她眼风一扫看向阿池，“二丫头去帮你大伯娘，这么大了该学着操持家务了。”

阿池真是无语，心里再有气，也不敢违逆祖母，只得跟着金三娘子去了厨房。

临走前她捏了下阿渚的手心，给她使了眼色，生怕她忍不住又说出什么话来。

阿渚心里很不舒服，坐在小板凳上谁也不看，只盯着手里的小狗瞧，听着其他人的谈笑声，只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些，好离开这个令人讨厌的屋子。

孙二娘子却像是故意不放过她，笑着唤了她一声，“四丫头，平日见你都是活蹦乱跳的，嘴巴最是利索，怎么好好的就缺了觉？还是见到你祖父祖母，心里不舒服？”

阿渚看了她一眼，“我昨晚知道今天要来看祖父祖母和两位姑母，心里太高兴了才缺了觉。”

“哼，小丫头真是嘴利。”孙二娘子看向王氏，“也不知道这丫头像谁，说话一套一套的，我可说不过。”

王氏立马想起赵二娘子来，脸黑沉了不少，“什么样的娘便有什么样的闺女。”

这下算是戳在了阿渚心尖上，她最忍不得别人说她爹娘，尤其是在她心里印象极坏的祖母。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我娘出身诗书世家，祖上还得到过皇上赐的匾额，赞家风清淳。而我娘也是知书达理，辛劳持家，与邻为善。阿渚年纪小不懂事，因为这个给娘丢丑，真是太不应该了。”

这一番话让屋里大人都没有想到，谭凤莲不由看了她好几眼。

而反应过来的王氏却是勃然大怒，她将手往桌子上一拍，“那小妇……”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谭凤莲拉住了，“娘，今天家里好不容易齐客，那些陈年往事就不要提了。四丫头自来是个倔的，您哪能跟她一般计较呢？”

王氏见大闺女给自己使眼色，又想起早上提起的那件事，总算把气给咽了下去。

谭凤莲笑着拉起阿渚的手往门外走去，“我才想起跟来的两个丫鬟还闲在外边，走，我让她们换了你姐姐出来。”

阿渚心里奇怪不已，今天这个大姑母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谭凤莲对她却愈是亲昵，问她谭贵近来如何，谭九桐是不是又长高了。

恰这个时候，阿湖领着一帮孩子回了来，院子立时热闹起来。

辉哥儿张开手跑了过来，扑进谭凤莲怀里，撒起娇来。

谭凤莲将他抱起，对静娴、静雅道，“来，跟你们四姐姐去玩。”

阿渚被静娴拉住，心里不情愿，回头看了眼眉开眼笑的谭凤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