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捡坐在椅子上,见所有人都关心的看向自己,忙道,“我没事,刚才只是走得热了。”
他喝了碗热茶,脸色涌起红晕,气色看着果然比之前好多了。
赵二娘子仍是不放心,不让他动,还要让谭九桐给他揉胳膊揉腿。
何捡立马拒绝,好说歹说才算罢了。
“爹,招哥儿,你们都饿了吧?”阿池从厨房出来,柔声问道。
谭贵道,“做些好吃的,他们俩这几天都没吃好,累坏了。”
阿池点头,又进了厨房。
赵二娘子将谭贵右脚上的鞋子脱下,见脚腕处肿得像馒头一样,心里便是一痛,又红了眼睛。
她深吸了口气,将伤心忍住,把热水端来给他洗脚,“这是怎么搞的?”
“布装的太多,挡了视线,那山路又窄,不小心就给崴到了。要不是招哥儿及时拉住车子,布匹怕就给滚山下去了。”
谭贵说得轻松,却听得赵二娘子出了头冷汗,后怕不已。
她嘴里嗔道,“你这人,那时还惦记什么布匹!”
谭贵只嘿嘿摸着头笑。
她让谭九桐端水给顾大憨和何捡洗脚,顾大憨看见水就直摆手,怎么也不肯洗。谭九桐便也没为难他,只走到何捡身旁,不顾他反对就来扯他的鞋。
何捡的脚已经长得很大了,瘦长瘦长。十个脚指头却是红肿的,对比十分明显。而脚底板更是磨出了几个大血泡,有的挤破了,将袜子都给粘住了。
阿渚守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何捡却像没事人一样,“我这脚不是这次冻的,之前就肿了。这血泡也只是看着吓人,用针挑了就是。”
他抬头见谭九桐和阿渚都要哭了,一时哭笑不得,“真的没事,你们不必这样。”
阿渚紧拉住他的胳膊,“辛苦招哥哥了。”
谭贵故意道,“你这丫头,眼里只有你招哥哥,都不知道心疼爹爹了。”
阿渚又忙扑到他身边,歪缠起来。
谭贵摸了摸她的脸颊,而后道,“这次幸亏是有招哥儿,不然我们就难回来了。他一个人推那么大一车布匹不说,每到休息处还要他去找吃的喝的,更不用说还要照顾我。别说是十几岁的孩子,就算是大人,也做不到这样,比我这个十几年的赶山人可强多了。”
顾大憨虽不会说话,却也一直冲何捡竖大拇指。
何捡被他们夸得脸红。
赵二娘子一边给谭贵敷脚脖子,一边道,“招哥儿自来就是个顶事的,帮了咱们家不少忙。”
阿渚听得直点头。
何捡却道,“是三叔、婶娘帮我的多,我除了后山,也只有这么一个去处。”
他说着无意,其余人听得难受。
何捡见是这样,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很快,阿池便将饭端了上来。菜都是极下饭的,红烧肉、肉丝炒蘑菇、白菜炖细粉中加了些许丸子,然后是热腾腾的鸡丝面条。
由于太累,谭贵和何捡都只吃了一碗,顾大憨却是一口气吃了三大碗,肚皮要撑破了才停下来。
他吃了饭便要走,谭贵忙让赵二娘子去拿一两银子出来。
顾大憨欢欢喜喜接了钱,往九姑家去了。
赵二娘子手里捏着五两银子,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给何捡。
给多了,他必是不收;给少了,又实在对不住何捡的付出,毕竟没有他或许一车布就没了。
何捡看出她的犹豫,忙道,“婶娘,你们自来疼我,我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婶娘若有时间,便帮我做几件春衫吧,去年的都短了。鞋子有时间,也可以做两双……”
他说着说着,脸就红到了耳根。
其实他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却不想谭贵一家觉得欠自己的,所以才提出一些需求,好让他们觉得安心。
赵二娘子何尝不知道他的好意,慈爱的看着他,“以后你的衣服,婶娘都给你做了。”
他刚要拒绝,谭九桐就道,“你不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吗,再多说就说明你撒谎。”
何捡只得应下。
阿渚拉住他的手道,“招哥哥,来年我也学针线,也给你做衣服。”
何捡看着她,满眼的笑意。
谭九桐却“噗嗤”一声笑起来,“就你?哈哈,你还是做袜子好了,起码穿在鞋子里,别人看不见,也不太丢人。”
“哥哥!”
阿渚气得眉头倒竖。
屋里的气氛立时松动起来。
又坐着说了会话,赵二娘子便打发谭贵和何捡去补觉。
何捡犹豫了下,问道,“这批布,三叔打算怎么出手?年前只有两天了,这两天出手价格总比年后好一些。”
赵二娘子立时想起陈远山的话,便将王家缺细布的事说了。
谭贵皱起眉头,“我们布一向只卖给承天布衣庄,若是让他们知道把布卖向了别处怕是不好。再说,去一趟县城推小车就得推两天。”
赵二娘子看向何捡,“招哥儿觉得呢?”
何捡心头有些惊讶,他本来只是想提醒一下,没想到赵二娘子会问他意见。
于是,他斟酌着道,“三叔说的极有道理,这批货不如就卖给承天布衣庄。不过,可以先见贺老板一面。贺老板必然知道王家缺细布的事,他将这批布及时给王家送去,一来三叔顺利出了布,二来贺家必定也会记住这份情。”
见谭贵和赵二娘子点头,他又道,“而且,这次听朱二郎的意思,不是想只和三叔做一锤子买卖。若是能和贺家有了默契,倒是一条长久的路。就算万一出了事情,有贺家、王家在,关系网展出去,总比咱们平头百姓有办法。”
谭贵和赵二娘子对视一眼,赵二娘子不由笑起来,“招哥儿真是个有能耐的,你这一说,我们心里就亮堂了。”
何捡抿了抿唇角,最后还是忍不住露出来笑意。
谭九桐在一旁听得羡慕不已,竟然怨起了谭贵两口子,“只怪爹娘没把我生的聪明些。”
又捶了捶何捡的肩膀,“我说招哥儿,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你吃肉我跟着喝汤,总比当个睁眼瞎要好。”
何捡将他手拍掉,“净胡说。”
嘴角的笑却很快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