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坐在阿斯顿马丁的副座,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被笼罩在烟雨朦胧中的高楼大厦,豆大的雨珠打在车窗上,溅开一朵朵透明的雨花,像是有无数把小伞在车窗上张开。
沿海的春天从来都是变化无常,明明中午项瑜带着他出发的时候,还是朗朗晴空,可随着灰色外漆的阿斯顿马丁沿着高速驶入上海地界,原本的的晴空万里瞬间就暗了下来。
他眼看着铅色的厚重云层从东南方向压过来,紧跟着一声暴雷,积雨云里蓄着的成千上万吨水便砸了下来,像是水库打开了闸门泄洪。
灰暗的视野里,整座城市的霓虹灯先后亮起,如同看惯了的黑白相片升级成了彩色数码照。
“小非非,你这是第一次来新海吧。感觉怎么样?”
项瑜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阿斯顿马丁像是一尾钢铁鲶鱼般在奔涌的车流中灵活的游动。
“嗯。”
路非点点头,他现在还沉浸在离别的氛围中,显得有些没有精神,而外面阴沉的天气更加加重了他的惆怅。
人在夜晚和下雨天的时候,往往会感到难以言喻的孤独,像是所有熟悉的事物都从你身边远离,留下的只有和这个世界的疏离感。
而岑桐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他的那个老爹失踪了二十几年,虽然全世界都在找他,但那是因为路仁的危险性实在太高了,谁也不敢在找到他的踪迹之前就断言他的死亡。
因此对于路非来说,岑桐在他心里的位置可能还远远高于他自己的认知。
项瑜看出了路非的无精打采,微微一笑,重重的踩下了油门。
有的时候,当一个人陷入某种负面情绪无法自拔的时候,最好的办法不是安慰,而是创造一个新的事物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于是当加速度将路非死死的压在阿斯顿马丁的真皮靠背上的时候,他回神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被各大跑车杂志无比推崇的推背感简直要了路非的命,他惊惧的长大了嘴巴,喉咙里爆发出如同雄鸡般的哀鸣。
“慢一点啊!!!要死啦!!”
项瑜微微一笑,她一只手放开了方向盘,只用单手开车,另一只手伸到路非的头上,轻轻抚摸着他细碎的黑色发丝。
“放心,老娘的车技你还不清楚么?”
项瑜竟然还有心思对着路非俏皮的眨了眨眼。
身处凶猛如野兽的V12涡轮增压引擎咆哮声中,路非完全没心思去欣赏项瑜的媚眼,他只觉得自己简直要三魂出壳七魄离体!
在雾蒙蒙的挡风窗外,一辆接着一辆亮着应急双闪的车尾在路非的视野里迅速放大,又飞快的消失。
他突然明白了,这种天气下外出的车辆为了安全会尽量放缓车速,同时打开双闪灯,以警示前后车,这是路非去年科目三的时候学习过的知识。
项瑜现在是在疯狂的超越一辆又一辆如同龟爬的汽车!
灰色的阿斯顿马丁在项瑜的手中如同一柄断水的快刀,以绝对漂亮的车技不断截断两侧的车流,不知道有多少车主在被他超越之后降下车窗骂娘!
背后刺耳的喇叭声几乎都要将引擎的轰鸣压下去!
但那些司机们也没有办法,谁让超车的是辆性能豪华的跑车,而开车的人又显然是个好手。
项瑜摇下车窗,笑的像是偷鸡的黄鼠狼。
“怎么样,你姐姐我车技很棒吧!”
明明是和我舅舅一辈的人了,刚刚还自称老娘,却非要我喊你姐姐,切!
路非悄悄在心里嘀咕,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在金陵的几天他大概清楚了身边这个身材高挑的长辈的性格,像是个豪爽的北京大妞儿!
要是让项瑜知道路非这么腹诽,恐怕等待他的就是一顿老拳。
车速慢了下来,路非扭头望向窗外,阿斯顿马丁顺着回旋的匝道不断下降,他们要下高速了。
不远处闪烁着灯光的收费站车流攒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原本宽敞的收费站也拥挤了起来,大量的脸色急迫的车主被堵在收费站的闸门口,一个一个放行,像是排队等候厕所的三急人士。
他们从ETC专属通道走,要比人工收费的窗口快的多,等通过了闸门,项瑜突然扭头看着路飞,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盯着他。
路非被看的有些难受,不禁问道: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项瑜突然笑了,对着他说道:
“欢迎来到新海。”
他一愣,不明白项瑜这一举动的意义在哪里,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从心底直直的涌上来,像是远游的浪子回乡,熟悉的亲友们带着笑容站在门口等候。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路非有些羞涩。
“哎呀,仪式感仪式感啦!我面前算是半个新海人,对于你这种第一次来新海的小家伙总是要送上欢迎的嘛。”
项瑜笑的很放肆,她就是这么样的一个性格,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半点弯弯肠子。
“喔。”
路非点了点头,便又沉默了下来,他已经开始有些习惯这个自称姐姐的好看女人间歇性抽风的情况了。
项瑜见他没什么反应,便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收下心来专注的开车。
新海,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自1292年正式成立之始,便作为港口城市贡献着它的力量。
从上世纪二十年代一直到今天,都是这个国家的经济中心。
因为很早就开始快速发展,不像是近四十年才迎来高速发展的北方城市,这座城市的建筑都带着一些陈旧之感,像是历经岁月风霜洗礼的中年人。
但也正是因为发展的早,这座城市大的惊人,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大楼,城市轨道交通在钢铁森林的缝隙之间穿行,如同环绕中庭的巨蛇。
随着车胎和地面摩擦出尖锐的鸣叫,阿斯顿马丁停在了一栋高大的建筑前,项瑜推开车门率先下车,打开了黑色尼龙的雨伞,走到路非的车门边。
路非接过项瑜手中的雨伞,望着面前这栋建筑,耳边听到项瑜的声音:
“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