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

牌匾上挂着白布条，紧闭了半年多的大门，只打开了一扇。

何青松步履沉重的走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死寂般的压抑。

“阿福……”何青松轻声唤道。

福叔正坐在地上做丧幡。

“姑爷……你终于回来了！”福叔见到何青松，连忙扔下手里的活，朝何青松走去。

老侯爷去世，何初尧一蹶不振，他虽要年长何初尧的许多，可毕竟只是下人，老侯爷的后事要怎么办，他做不了主。

这下，何青松回来了，家里总算有了主心骨。

“姑爷，老爷他……”福叔哭得难以自已，不清话来。

“别了，我都知道了。”何青松拍了拍他的肩膀。

“初尧和婉玉呢？”

“在灵堂。姑爷，三少爷他情况很不好。”

福叔讲了这几的事情。

上官护一走，福叔就向门外的官兵通报了，长远侯去世，这么大的事，这些官兵们自然不敢耽搁，立马派人回宫禀报。

上官佑无叛国已是明面上的事实，皇上本想着绝不会放过上官家。

只是老侯爷偏在这时去了，回禀的人还道老侯爷走的很凄凉。

皇上忽的想起，他还是皇子，在吏部当差时，老侯爷曾对他照顾有加。

想到这里，皇上手下留情了。

“传朕口喻，上官佑无通敌叛国，本应诛其九族，朕，念长远侯三朝元老，为国尽忠尽效，特赦其脉免于死罪，抄其家产，男者充军，女者发配崇山。”

这道口喻已于昨抵达上官家。

何青松万幸，幸好没有牵扯到尧儿。

“那老侯爷的丧事呢？皇上可有？”

“只需哭丧三。”

也就是，剩下的两必须得把老侯爷的后事给办了。

灵堂中间，摆放着一口棺材，何初尧披麻戴孝的跪在一边，婉玉也在。

“岳丈，婿来晚了！”

何青松一进门，笔直的跪了下去，对着上官护的棺材磕了三个响头。

“何伯，你回来了！”苏婉玉。

看见何青松回来了，何初尧这才动了动，声音沙哑道：“爹……”

自上官护走后，何初尧的仿佛塌了。

婉玉每好歹的，喂他吃点东西，然后何初尧就守在灵堂，一呆就是整。

何青松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身形消瘦，双眼失神的人竟是他的儿子。

“尧儿，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何初尧微愣，“爹。”

“外祖父走了……”

何初尧双拳紧握，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抽泣着。

“儿啊，你要振作啊！”何青松红着眼。

何初尧哭着摇头。

他可以接受上官家的落败，只要外祖父还在，家就在。

可如今，他没有家了。

苏婉玉望着何初尧，突然间，明白了那句话。

原来喜欢一个人，你只想看着他笑，不愿看他哭，因为他难过了，你会比他还要难过千万倍。

苏婉玉深吸了一口气，擦干了眼泪，站了出来。

“何伯，老侯爷的后事，我们该怎么办？”

老侯爷的尸首已经放置几日了，再不下葬恐怕会腐烂，再者，皇上也下令了，只需哭丧三日。

苏婉玉的话提醒了何青松。

他现在是家中唯一的长辈，他必须主持着大局。

“今晚给老侯爷守最后一晚的灵，明日一大早，就下葬了吧。”何青松道。

晚上。

婉玉在折着明日要烧的“买路钱”，何初尧则是替上官护换了身衣裳，整理着仪容。

“你，人死了会去哪儿？”何初尧看着棺内，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苏婉玉老实作道。

这个答案，前世今生她都不知道。

“不过，会有重逢的那。”

苏婉玉走到何初尧的身边。

“会有那吗？”何初尧看着婉玉。

“会的。只要我们不要忘记他，爱会代代延续下去，我相信，终会有一，我们还会再相见。”

“所以，初尧哥，你要振作，好好的活下去，等待着和老侯爷重逢的那。”

苏婉玉挽住了何初尧的胳膊，靠在他的肩上。

何初尧闭上了眼睛。

“好。”

我会振作，我会好好活下去，我会让上官家重振往日的辉煌。

出殡的那，空灰蒙蒙的。

何初尧和福叔跑遍了全城，才凑齐了抬棺人。

本应是十里长街，送老侯爷最后一程。

可现在，寥寥十人而已。

一想到老侯爷的后事竟如茨凄凉，福叔满腹辛酸。

“老爷，阿福无能啊”

何初尧抱着老侯爷的灵位，最后看了眼外祖父。

“定棺吧。”

“时辰到了，我们上路吧。”何青松。

唢呐声一出，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街上的人皆出来，看看是谁家在办事。

一见，竟是上官家的三少爷披麻戴孝，抱着老侯爷的灵位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何家姑爷和一位姑娘。

管家福叔走在棺材的旁边，每走七步，朝撒着“买路钱”。

“老爷”

“您一走好走啊”

事到如今，上官家的案子也是传开了。

晋阳城的路人无一不在心中感慨，老侯爷生前是何等的风光啊，没想到死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棺材不落地，直走不回头。

众人纷纷给上官家让晾。

…………

上官护和妻子葬在了一起。

入土下葬时，何初尧别过了眼。

婉玉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在。”

等到黄土彻底掩盖住了棺材，上官护正式和这个世间告了别。

“姑爷，少爷。老爷临终前，托我给你们带几句话。”福叔悲痛的。

是了，上官护去世前的那，拉着福叔了好久的话。

这几日忙着老爷的后事，福叔一直没机会讲。

现在，尘归尘土归土，最后的话也该了。

“姑爷。”福叔看着何青松。

“老爷，从前是他霸占了三少爷，害得你们父子分离，是他对不起你。今后，就靠你护着三少爷了。”

“岳丈……”何青松喃喃道。

哪里来的对不住，初尧在他外祖父的关爱下，平安长大，这是何家欠上官家的。

“三少爷。”

再来，到何初尧了。

何初尧如一棵老松一般，垂立在上官护的坟前。

听着福叔的转述，视线渐渐模糊。

吾孙初尧，

外祖父这一生，起起伏伏，没想晚年竟名节不保，这应当是上官一族命里的劫数吧，日后，上官家如何，尧儿不必再理会，就由其去吧。

人之将死，过往如云烟，万事皆空，唯一不舍就是没能看着我尧儿成家立业，不过，祖父晓得，尧儿定不会让我失望。

此生最幸，便是将你接到身边抚养长大。

话尽，只愿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