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短暂的救赎(1 / 1)三只猫三个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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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巴掌让江厌从茫然,惊慌,不知所措和无法进行有效思考的宕机状态中遽然清醒。

他先是举目环顾四周,地方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巷,江厌有印象,应天就是在这里小心翼翼地展示出假脖子的。几个小时前,江厌曾站在和现在一样的位置上,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一定要把把假脖子捂热,要把接缝遮好。

但几个小时后的现在,他面前的人从男人变成了女人。

江厌忽然感觉裤腿湿漉漉的,低头看,原来是在红色商品篓最底下的一瓶酒碎了,撒了。

透明的酒液正从篓子的出孔流溢向四周,浸湿了他的裤脚。粗略算下来,篓子里莫约三十余包烟,十余瓶酒。

紧随其后的,才是从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一股怒气也从江厌心底油然而生。

“你打我干什么?”江厌把女人推到墙边,厉声质问道,“疯了?!”

女人脸上流露出完全不加掩饰的鄙夷,她闭上眼睛,不是因为傲慢无礼,而是不愿看到江厌那张令她作恶的脸孔。甚至连呼吸都在江厌靠近后蓦地敛停,仿佛和江厌使用同一片空气而感到不屑一顾。

“低劣,自私,阴险,自以为是,谎话连篇,装模作样。”女人阴沉地说,“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任何,哪怕一点可取之处。我甚至开始怀疑,不,根本不用怀疑,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所谓人性之恶的集合体的话,用来形容你最好不过。”

江厌紧皱着眉头,他明白女人在说什么。

突然将错就错地迅速探出手,用手掌猛地抓住她身后那只浮凸的臀瓣,随即用力一捏。

紧致,圆润,像一枚注满氢气的气球。

后者惊叫着反手扣住江厌,将他顺势摔倒在地,并扬起脚狠狠地踩住他的手腕。

剧痛让江厌不由咬牙切齿,额头涔涔地冒出冷汗。

“既然你说我说人性之恶的集合体。”江厌一边忍受剧痛,一边露出抹难堪的戏谑的微笑,“那我就配合你说到做到,你刚才说少了点形容词,现在再加上一个好色应该会更完整一点。”

女人再次加剧踩住江厌手腕的脚力,接着才抽身退开,与江厌保持相当的距离,背身站在巷子入口的光亮处,橘红色的夕阳为她的身体轮廓镀上一层刺眼的金光。

“如果我一个人就能左右组织的决策,那我一定会毫无留情的拒绝你的加入,甚至在刚才就把你杀死。”女人冷冷地说,“所以你应该庆幸你还活着,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会全部记录进报告中,你最好希望它不会对你的考验结果造成影响。”

“你跟踪我?”江厌眯着眼睛,目光颇为不善,“馋我身子?”

“你还没有那个资格。”女人握紧了拳头,她脖颈上真理之环的蓝光并未被浓烈的夕阳所吞噬,“我也是491,掌握知识是网络安全,能轻而易举地侵入你的真理之环,将真理之环当成我的窃听器。”

“那又怎么样?”江厌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站起,拍掉手腕的灰尘,从商品篓里捡起一包崭新的香烟拆开,用火机于嘴边点燃,“如果光靠窃听就能知悉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实,那地球现在还是平的。”

女人霍然转过身,阴冷轻蔑的目光紧盯着江厌不放,“难道我了解的不是真的?今天发生的事,无论是教唆那个人戴上伪造的真理之环,还是不停地妖言鼓动,亦或是在最后独自逃走,难道都不是你故意的?你敢说一个不字吗?”

江厌没有说话,烤烟顺着喉咙进入肺部,他接连咳嗽了好几次,胸口微微发涨。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烟有一股子酱油和莫名其妙的血腥味。可当他把香烟从嘴边摘下翻覆审视时,香烟本身却又漂亮得一尘不染。

“你篡改的大书库法律还没有被修正。”女人说,“你早就清楚这点对吗,所以你才能从安保机器人手里逃走,它们对你视而不见。但跟你一起的那个年轻人却逃不了,就算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机器人。”

江厌深深地吸了口烟,酱油混杂的血腥味稍微有所缓解,“你这是典型的阴谋论。”

“好,你说这是阴谋论,那我避开这点不谈。”女人松开的手又紧握成拳,“你教唆那个年轻人佩戴伪造的真理之环,难道不是想从中得利?你知道如果最后伪装成功,他肯定会分一部分战利品给你。”

“你是个聪明人。”女人接着说,语气一如刚才般的嫌恶,“狡猾的聪明。所以你知道,你现在是大书库的眼中钉,不能在任何地方留下马脚,包括购买烟酒数量的记录本。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以自己的身份购买烟酒,而年轻人突然拿出伪造的真理之环却让你看到了可能,既不用自己出面,也能够得到赃物的可能。”

“这点你说的没错。”江厌直截了当地承认道,“但有一点不对,我没想过法律还没有被修正,更没有想过他在得知商店的新设备会让他行迹暴露后,会选择用瓶子砸向别人的脑袋。”

女人往前走了一步,“伪造天阶等级是什么罪用不着我告诉你,更何况他还使用了暴力。接下来的几年,迎接他的就只会有一成不变的牢狱生活,这都是你一手造就的,是你鼓动的,你曾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把他一步步的走向泥潭。”

江厌最后吸了口烟,将烟蒂摔在地面用脚底碾灭,“我说我不知道他一个不抽烟,不酗酒的人每个月那么积极的买烟酒做什么,其实是骗他的。我见过他的胳膊上有针眼,打听过他嗜赌如命。烟和酒在地下黑市能卖到一个不错的价钱,这是他唯一的毒资,和赌金来源。”

女人回过头,用余光斜睨着江厌,“你想说你在救他,故意把他送进监狱戒赌解毒。”

“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女人质问道,“除了你用来提升自我,安慰自己的愧疚心外,还有什么别的作用?别告诉我你正在视图挽回我对你那已经无可救药的看法,那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加恶劣,更加虚伪。”

江厌继而点燃第二支烟,背靠着小巷青铅色的墙壁缓缓坐下。现在的他压根用不着节省,商品篓里的数量足够让他大手大脚地挥霍很久,甚至连下一个月都无需担心。

“你特意来找我就是来数落我的?但很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就是脸皮厚。”江厌挺起自己的下颌,目光仰望小巷高空的一线天。夕光颇为烧眼,让他不由地眯起眼眶,“但如果你诚实的说你其实是馋我身子,那完全没问题,我可以勉为其难的配合你。”

女人已经看清了江厌的性子,对于他没有实质意义的轻浮的话置若罔闻,“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恶心,之后我不会再对你进行任何窃听,也不会打探你的任何消息。我们一个星期后见,组织希望你能安然无恙,但我希望你现在就被大书库的维护者绳之以法。”

“得了吧小妞。”江厌摆摆手,并下了逐客令,“要走就快走,张口闭口恶心来恶心去的,不累吗?我虽然不会生气,但你好歹也为自己的樱桃小嘴着想一下,别让它渴得太快,我这只有酒和牛奶,它们都不解渴...”

说到这,江厌刻意地停顿了一下,瞥向女人的唇口,旋即补充道,“而且尺寸不太合适。”

女人有些疑惑,“你还抢了商店的牛奶?”

江厌耸耸肩,没有回答。

她离开后,小巷里就只剩下江厌一个人。

夕阳正盛,但空气却阴冷而逼仄。江厌浑身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想拢紧自己的外套,却蓦地发现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他这才记起,外套早在几个小时前就被他交给了应天,用来遮蔽假脖子和皮肤衔接处那容易暴露的位置。

而根据女人的话看,应天已经被安保机器人擒住,他的外套也没办法再拿回来。

“这叫什么事。”

江厌由衷地感叹一句,手颤抖着拽过红色商品篓,简单地数了一下篓子里烟酒的数量。大书库牌香烟二十一包,各种类型的酒大大小小加起来共计十二瓶,以及一包食用碘盐。本该还有一瓶酱油,但早已支离破碎。

脑袋有些莫名地胀痛,应天抄起酱油瓶朝商店老板脑顶轰然砸下的画面仍在江厌眼前一次又一次的上演,挥之不去。

就算给江厌一百次机会他也绝对想不明白,应天那个性格怯懦的人,为什么会在那时做出这般惊人的举动,而不是丢下一切转身逃跑。

正在这时,巷口忽然传来几个孩子欢声笑语的嬉戏声。

四五个才十岁出头的男孩你追我赶地跑到巷口。

男孩们目标一致,终于在这里将他们当中兴许是岁数最小的同伴围住,然后激动地伸出手往中间那个男孩的脖子上够探,竭力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有趣的物件。

“给我也玩一玩!”

“你已经戴得够久了!”

“一人五分钟,咱们刚才就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

江厌凝眸一看,惊讶的发现被男孩们你争我夺的东西,赫然就是本该属于应天的假脖子。

而它现在正被戴在中间那个男孩的脖子上熠熠生辉。相比孩子纤细的脖颈,假脖子的尺码明显要大了一圈,显得有些滑稽,一眼就能辨出真假。

江厌夹着半截香烟,朝孩子们招了招手,扬声喊道,“喂,小娃娃,过来,哥问你们点事。”

孩子们听闻,纷纷面面相觑。

或许是江厌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孩子们稚嫩的脸上并未露出戒备的神情。他们结伴走进小巷,于江厌面前站定。江厌打开烟盒盖,默然递了出去,孩子们天真地摇摇头,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他们还小,不能抽烟。于是江厌才把烟盒收回兜里。

“那玩意儿从哪来的。”江厌抬手指了指为首男孩的脖子,天阶B级的蓝光仍闪烁不休,“这可是我的东西,不小心丢了。难道你们的父母没有教导你们什么叫拾金不昧吗?”

为首的男孩后退一步,紧张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这是我们在商店那边的垃圾桶里捡的!”

“哦?”江厌把烟熄灭,“那你们看到一个长得很高,身子瘦弱的大哥哥没?”

“看到了。”另一个孩子自告奋勇地回忆道,“他被大书库警察带走了,警察叔叔说他打了商店的老板。老板是个好人,每次去他都会请我们吃糖。还有救护车,救护车把老板接走了,那我们以后是不是没糖吃了?”

“有,当然有。”江厌笑着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老板还会回来的,他过几天就回来了。他身子硬朗着呢,没那么容易倒下。还有你们,不能因为没糖就不吃饭,知道吗。”

为首的男孩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把假脖子卸了下来,双手捧着递到江厌跟前,“叔叔,你也是个好人,和老板一样。你说这东西是你丢的,我们捡到了,所以现在还给你。”

听着男孩的童言无忌,江厌心头一怔,他喟叹着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头把装满烟酒的商品篓提到跟前,“小娃娃,只要你们能帮我把这篓东西送到商店去,那玩意儿就送给你们了,怎么样。”

男孩们又一次面面相觑,很快答应下来。

“那大哥哥叫什么名字。”男孩们忽然问,“如果有人问起这些东西是谁的,我会告诉他们。”

“应天。”江厌不假思索地说,“答应的应,天空的天。”

看着五六个小小的背影一同提着篓子的把手还显得有些吃力,但仍坚持将篓子缓慢地带走。

江厌讪笑起来,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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