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七章 觉醒(1 / 1)三只猫三个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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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斟字酌句地将白卷上的内容审视一番。

十道题,不多不少,每一题下方都留有足够的空白予以作答。题目的描述都极其精简,似乎是为了保持纸面的工整,以及答辩的足够自由和不阻碍面试者的思维发散,每道题目的文字数量都不会超过一行。

按照秋梦凉的吩咐,江厌把题目全都记在脑海里,再在大脑中刨除掉文字的束缚框架,使其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只有江厌能够理解其意义的抽象概念。

方法类似于古代象形文字,在文字统一成形之前,人们为了描述一件事,一个东西而诞生出象形文字。这是无需掌握文字知识遍能理解含义的特殊技巧,人们将某物的形象抽象化,使其具有简单明了的象征意义。

但弊端也显而易见,它并不具备细致化的叙述机能。无法对过于复杂的事件和物体进行描述,一旦视图这么做,就很容易被误解或是变得根本难以理解。而江厌必须想办法克服这个困难,使抽象图画能够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否则他待会儿给出的答案和三岁小孩的胡乱涂鸦般毫无区别。

花了十分钟将每一题的内容,和题目的排序都深深的记在脑海中,并且保证不会出现差错和题目排序错乱的情况出现后。江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能感受到伊曼朝他投来的诡秘的目光。

“上个厕所。”

江厌说,他心里诚然忐忑,假如伊曼回答半个不字,他们的计划也将悉数落空。

好在伊曼并没有为难他,只是点点头,低声定住了句快去快回后,便又恢复了那副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的,漠然眺望窗外的神色。

离开房间,江厌迅速穿越走廊,按照秋梦凉预想的那样穿过她所在那间房的门口。刚穿越门口的那扇铁青色房门,江厌便垫着脚尖从门上的方形玻璃视窗中看到了房间中的秋梦凉。

她也闻声投出目光,悄悄点点头。

去往走廊尽头的户外楼梯转角草草抽了个烟,江厌便原路折返。

在路过秋梦凉所在的房间时重复了来时的步骤,与秋梦凉成功对接后,江厌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连返回的步伐都悠然缓慢了不少。

江厌进房后顺手带上房门,整个过程他都生怕被发现端倪般,用余光偷偷观察着角落里的伊曼。所幸他仍保持着江厌离去之前的样子,并未流露出多余的情绪,沉默得像一樽冰雕。

返回原位,江厌背着手把板凳往前挪了几步,好让自己更加靠近桌面,书写动作更加舒适。

接着蓄势待发地捋起袖管,拿过一只被搁置在桌边,险些从桌子上滑落的特殊书写笔。最后胜券在握地,有如宣告自己的大获全胜般挑衅地看了伊曼一眼,后者仍在眺望窗外,并未发现江厌的这些小动作。

江厌握着笔,低头开始审看题目。

果不其然,秋梦凉已经悄无声息地变更了知识嫁接的内容,他已经完全认不出桌面上的这十道题目。本来前几分钟还无比熟悉,如同刻在基因里的文字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堆线条毫无规律,毫无意义的拼接。

相应的,脑子里多出了许多不属于他的知识,有关人体器官的,有关细胞的,以及神经的。

江厌尝试着将这些知识付诸语言或文字,但他做不到,没有任何办法,就像走进了一个没有出入口的迷宫。不知怎地,江厌心里竟莫名地开始焦躁起来,到后来甚至转变成了愤怒,一种无能的,束手无策的愤怒。

他仿佛也化身成了脑袋里那拥挤成一团的生物学知识的一部分,他渴望被倾吐,渴望被更多人理解和熟知,他明知道自己肩负着伟大的使命,关键时刻他甚至能决定人类的兴衰存亡。但他就是找不到出口,他被困在这完全封闭化的大脑迷宫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身逐渐消亡。

知识需要的是交互,若只是单方面的孤芳自赏,那它就完全失去了它的意义。

愤怒让江厌猛拍向桌面,拍案声在小小的房间里激起声浪。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立刻收敛,朝伊曼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伊曼意外地看了看江厌,又看了看还没有开始动笔的空白的桌面,“桌子拍坏了要赔的。”

江厌点点头,只管讪笑,他根本听不懂伊曼在说什么,传到耳朵里全都变成了未知的语言。

为了不让伊曼察觉到什么,江厌只能赔笑,并且在心里祈祷他不会忽然脑袋一热问自己一些不该问的问题,亦或是对自己说一些简单的点头和微笑所无法回应的话出来。

江厌重新看向桌面,十道题目静悄悄地排列在它们原本的位置上。

他循着记忆,找到记忆中早就被他抽丝剥茧般从文字中剖解出来的抽象概念,为了防止遗忘,他将每道题的抽象概念用图画的方式在题目下方进行了注解。这样一来,他就有充足的余裕对如何将知识形诸答案进行思考。

但在倒数第二道题进行抽象注解的过程中,江厌突然发现,题目的长度和记忆中的长度产生了偏差!他分明记得,在几分钟前,每一道题的文字数量绝对没有超过一行,书面相当工整。

而现在,倒数第二道题竟凭白无故地多了几个未知字眼,使它的末尾被硬生生地排挤到了第二行的前端,第二行多出的那几个字与其他几道题目比起来,显得分外突兀。

江厌十分确信,不是自己记忆有问题,而是题目本身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他抬起头,带着质问看向房间角落的伊曼。伊曼感受到江厌的注视,很快转过头来,他能读懂江厌目光的含义,恰如其分地解释道,“看来你发现了,我帮你换了几道题。”

江厌听不懂,如坠云雾,眉毛几乎皱成一条直线。

“刚才我看你盯着题目看了十分钟也不下手,仔细一想,的确是把题弄的太难了,都是天阶B+才能答得出来的内容。”伊曼说,“所以在你去厕所的那段时间,我改了题目,对于天阶B级的你来说,应该能答得出来。毕竟这些题不是看你会不会解,而是看你怎么解。”

江厌没有回应,伊曼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在询问,而是在陈述某种事实,不需要他进行答复。他沉默地把目光转回桌面,十道题又接踵闯入他的眼睛。题目被换过,千真万确。

他被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之中,目不识丁,不知所云,满脑子的专业知识却无地可使。

他现在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诸如此类的疑问占据了江厌的大脑。

江厌现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修改大书库才能让自己摆脱困境。他大字不识,如果让意识进入大书库,里头也会如同无字天书。他压根找不到那些可能对他有用的知识究竟身藏哪一个书架,即便摸瞎找到,不识字的他也无法修改任何内容。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深刻的理解到自己对大书库的依赖。他以为自己能修改大书库,无疑是他摆脱大书库桎梏的证明,甚至已经隐约凌驾于大书库之上。但没想到,事实是这也在局限于大书库之中。

三年来,江厌一直游离于边缘地带。

在外环区浑浑噩噩,没有目的,也从来不会去想目的地渡过眼前的每一天。他放弃了工作,拒绝加入大书库那极致细分化的劳动体系中。他遵循自己心里的欲望,不愿去做的事坚决不做,直到山穷水尽,弹尽粮绝,才打一日零工以维持必要的生计,以次重复。

江厌会这么做,为的就是让自己摆脱大书库那遮天的手掌,让自己真正的回归自由。

他以为自己做到了,他不再需要大书库,不再依赖大书库提供的经验和知识。

但他错了,他所有的一切,甚至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微小行为背后,都强烈地存在着大书库的驱动。他曾以为饿了会吃饭,渴了会喝水,这些等等都是他的本能,都是大书库所看不到的盲区所在。

直到归零弹的降临才让他看到了事实,没有了大书库,他只不过是一个连家猫都比不上的低级哺乳动物。的确,人们过于依赖大书库对这个世界的解读,可正是因为这些解读,人们才能够知道自己是谁。

至于这些解读到底是对是错,同样是建立在这个解读基础上的后话。

一如人们不可能生来就知道世界是错误的,是不合适的。而是人们本来就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才能看到它必然存在的两面性。想要反驳一个观点,首先得接受这个观点。

一味的抓着错误不放,甚至是抵制它,远离它的方法终归是幼稚的。

假以因为大书库的不合理而彻底放弃它,人类将不得不面对从零开始,如同野人般的窘迫。

让知识因为获取没有门槛,不用付出时间和努力而变得简单的确是大书库不可忽视的一大弊端,但无可否认的是,它同样也给人类文明带来了跨越性的进步,开启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全新的时代。

一想到这,江厌心里忽然感到一股茅塞顿开的畅快感。

未知的强大力量如同火山喷发般徒然从他体内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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