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古尔不经意间的提醒,让江厌灵机一现。
坦白说,本质替换之所以容易被拆穿,是因为它并不多变的选择,或者说有限的内容。例如刚才江厌替换石头和坑陷,唯其两者是参与者。这里面根本不存在选择,而是一种不是它就是它的答案。
但凡脑力健全的人都能通过现象,再佐以简单的排除法将其破解。
而倘若增加本质替换的内容,既增加参与替换的对象。是否能像兵分三路的十字路口一样,让本质替换更具有迷惑性,使之不易遭到拆除呢。江厌便是这么想的。
在他脑海中隐约浮现出来的点子,他十分乐意将其称之为,双重替换。
现在距离他们踏上河桥只剩下十几米远的距离,江厌的大脑仍在飞快运转。本质替换只能混淆两个大小近似物体之概念,而无法替换其现象。是作用于人的,而不是作用于这个世界或自然界本身。
概念是人对某个物体的认知,现象是这一物体与人发生交集后所产生的客观结果。
石头和坑陷本质替换后,人对两者的认知概念遭到悄无声息的转换。石头相对于人而言变成了坑陷,但相对于自然界它仍是一颗石头,物自体没有发生变化。
物体本身并不存在现象,因为有人与物体产生交集(看到、听到、闻到、触摸)后,现象才被人所认知。从某种意义上说,如同江厌能替换概念,那他也能替换现象,因为现象和概念一样,是从人身上发生的,而不是物体本身自然发生的。
但他现在能力有限,就连大一点的物体,一如在二号次行星空间时的山和体育馆都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更别谈替换现象这种高深莫测的东西,他的路还很长。
刚才大部落居民们想踏过坑陷却被坑陷绊倒,想跨越石头却陷入石头之中。绊倒和陷入就是人与物体发生交集所产生的客观现象,它们通过这种现象,佐以简单排除法轻而易举地破解了本质替换。
在石头和坑陷这两者间,显而易见,只有石头会绊倒人,也只有泥潭会让人沉陷。
可若是加入第三者,甚至是现象相似的第三者,人们就难以再通过现象来破除本质替换。
河桥与江厌的距离在拉近,思考的过程中时间仿佛放缓下来。江厌环视四周,雨早停了,唯独地面还蓄积着一洼洼水滩,人踩在泥地上,水滩中溅起的水花仿佛都减缓到能被肉眼观察的程度。
整个世界上,要找到现象相似的物体易如反掌。
太阳和电灯泡都能发出光亮,动物的粪便和腐烂的食物都会散发出嗤之以鼻的臭气。发情的野猫和人类婴儿的哭声几乎如出一辙。等等这些相似的现象触目可见。
但若是缩小可用范围,这种具有现象相似性且能够进行本质替换的大小相似的物体就变得少之又少,而且需要自身具备极其明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最后一点对江厌来说不是难事。
江厌现在就在寻找,在这有限的区域内能够参与到双重替换中的对象究竟有哪些。
本质替换从来无法替换不存在的,或是存在但不在视野中的物体。这些局限性如同一道道壁垒般在江厌面前轰然矗立,但他必须推倒这层层壁垒,才能确保他们安然逃脱。
被猛犸象和剑齿虎踩得泥泞不堪的地面,一条十余米宽的河道,一匹七八根长木桩拼接起来的桥梁,河这边高大的部落大门,以及河那边一望无际的绿色平原。这是江厌乍眼所能看见的一切。
无论怎么看,它们好像都不具备相似的现象,很难参与到双重替换中来。
但当江厌锲而不舍地观察四周,想确认是否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忽略掉一些重要的细节时。他的目光被弯弯扭扭,起起伏伏,像蛇一样蜿蜒潜伏在河道边的河畔所吸引。
江厌徒然闭上双眼,用力直起双手在半空中腾挪,像是想在虚空中拿取,又放回什么东西似的。与此同时,他嘴巴也没停下来,闭上眼,用地球语言大声地超猛犸象象背吼道:
“乌莫!不要看前方,不要被所见之物所欺骗,现在就看好你们要走的地方,看好那唯一的一批桥梁,瞄准它,往前冲!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改变方向!”
乌莫先是疑惑的回过头,旋即焕然大悟。她明白了江厌的意思,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的把江厌所说的话重新用情绪语言转述给古尔。他们之间的信息传递异常顺利,除了他们一行,再没有任何人能听懂他们的交流。
古尔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江厌的话。
他最后看了一眼距离他们仅有不到十米的河流和木桥,遂伏下身拍了拍猛犸象的耳朵。猛犸象竟然也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一样,闭上眼睛,只顾闷着头直线狂奔。
古尔也记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只知道身后的居民们要打要杀的喧闹声便小了许多。
于是他这才睁开眼,回头看去,身后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大为惊诧,素来爱好冒险和新奇事物的他竟控制不了全身的热血沸腾,脸上流露出近乎狂喜的激动之色。
他们逃脱了,与大部落那人山人海的居民们相隔两岸,没有一个人再视图追过来。而且还有大约四分之一的人落进了河流中,尽管水不算太深,但它们还是因为落得猝不及防而陷入慌乱,在河中不停挣扎。
为什么,古尔心中升起一个巨大的疑问,他看了眼江厌,又把目光转向蜿蜒的河流。
只见他们掠过的桥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被一堵岿然矗立的部落大门所遮挡,部落的大门则变成了倒置直立的桥梁,这是他乍眼就能看到的区别。
但他的内心隐约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笃信河岸似乎也发生了某种改变,只是人类有限的记忆能力让他无法清楚的指认出究竟是哪一处细节出现偏差。
相较古尔,知悉江厌把戏的中田让只是稍作沉吟,便露出遽然醒悟的神情。
古尔没有继续深究,知道现在不合时宜,他伏身再度拍了拍猛犸象的脖颈,让它继续赶路,只不过放慢了步伐。而大部落的居民们只能站在另一边的河岸上,他们甚至来不及咬牙切齿,只一门心思地将那些自信的嚷嚷着破解了幻术的同伴从河水中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