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七十章 影子(1 / 1)三只猫三个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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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先知会面的地方在峡谷聚落的中段。不再是触目可见的圆球形房屋,而是将陡峭的山壁向内凿开的一个内室。入口三米宽,两边分别燃有两支篝火。

进入内室后便豁然开朗,山壁内的空间比从外面看要大得多,左右两边又分别藏有几间里屋,似乎是先知的居以及用来议事的房间。一个中年男性接待了江厌一行,将他们领到里屋靠左的房间中稍作等候。

“这里备有水和食物,如果有需要叫我就是。”他在离开时说,“先知一会儿就到。”

房间空间不小,莫约二十余平,地上铺满了干净的叶片。由于整个内部空间有一半是天天然的洞窟,一半由后天的人工修缮,以至于墙壁和天花板显得有些凹凸不平。因为缺乏光照,整个空间的光线只依靠中间燃烧的火堆。

人影被火焰照耀在起伏无序的墙壁上,反而不像人,更像是一个个骇状殊形的怪物。为整个空间的氛围徒增了几分压抑感。

江厌从进入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乌莫已经在角落里等候多时,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在江厌的意识里,现在乌莫更应该陪在先知身边,同自己久别重逢的父亲痛诉衷肠。等先知出现的时候,她则作为副手和先知一块闪亮登场。

中田让在暗处用手肘撞了撞江厌的背部,面不改色的低声提醒道,“记得我刚才说的。”,遂抛下江厌,和亚该亚同盟的六名成员找了个地方落座,在乌莫周围留出一块空间。

江厌深深的吸了口气,老实说,自从他脑袋一热,从地道中逃走后,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面对乌莫。尤其在乌莫舍身取义的试图从大部落居民手中搭救出他们后,这种焦虑的心情非但没有舒缓,反而火上浇油般的急转而下。

但要面对中终归是逃不掉,江厌犹豫了少顷便朝乌莫走了过去。后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闻有脚步声靠近,也只是微微抬眸侧视,随后像什么都没看到似得重新垂下头颅。

“这里有人坐吗?”江厌问,但这话刚刚出口他就后悔得想扇给自己两个耳廓。

乌莫摇摇头,沉默着把屁股往旁边挪了半个身位。这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让江厌内心百味陈杂,愧疚感如同在龙卷风加剧下越翻越勇的巨浪撕扯着他脆弱的灵魂。

呆呆的坐下后,江厌便开始不知所措。身体动弹不得,嘴巴像被粘了胶似得无法分开。他很想改变这一局面,可他的躯壳仿佛不再受他掌控,而他只能作为旁观者冷漠地看着时间从他眼前悄然溜走。

中田让不时从旁边投来目光,这也只是让江厌的内心更加焦虑,更加不安。

“我说谎了。”最终竟是由乌莫打破了沉默,声音极轻,稍微分散点注意力都无法听得清楚,用的是她最熟悉的情绪语言,“你当时问我认不认识乌夷,我说不认识。但其实我认识,她是妹妹,我是姐姐。”

江厌连忙抓住这个突破口,视图为自己打开一扇门,“你想保护她,所以才说谎的。”

乌莫像睡熟了似得沉吟了十几秒,“当时被流放走的人其实是我,但是我偷偷换走了她的项链。在部落里,牙齿项链代表着身份,更何况我们长得本来就相仿。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们的身份早就偷偷对调,连她自己当时都没察觉。而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江厌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上到下席卷全身。嘴巴干涩得厉害,于是他吞了口唾沫。吞咽声在安静的空间中尤为聒噪,甚至连柴火燃烧时的炸裂声都掩盖了下去。

“所以你认识的乌夷其实不是乌夷,你面前的乌莫也不是乌莫。”

江厌下意识地握着自己脖子上的牙齿项链,他仍清楚的记得,在他刚刚来到二号次行星时所遇到的那个女孩,以及她将自己的项链一分为二,一半留给自己,一半为他系上的画面。

“那我现在应该叫你乌夷,对吗?”江厌咬着牙说。

乌夷点点头,转念又摇摇头,“乌莫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乌夷。我不是乌夷,也不是乌莫,我是影子。有光的地方,影子就不复存在。”

“你不去见你的父亲?”江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攒紧,让他喘不过气。有什么东西视图冲破他的躯壳迸发出来,而它最终化身为语言被迫不及待的倾吐而出,“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有你‘死了’才能保护妹妹。可是先知毕竟是你的父亲,你们血浓于水,他不可能出卖你。即使你和他相认,最终也会成为秘密,没人能知道这个秘密。”

乌夷斜睨着江厌,她忽然扬起手,将盖住自己身形的兜帽微微掀开一角,但立刻又盖了回去,“我的项链,不,乌莫的牙齿项链被古德斩断,而我现在又是这幅模样,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我是谁。与其徒劳一场,不如干脆承认,确实有人死在了当年的火焰中。”

江厌的神色一阵阴晴变换,他受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不想任由悲戚感将他一点点,像分解尸体一样将他吞噬。于是他猛地站了起来,“我去告诉先知。”

但他还没走出一步,就被一只从黑袍里探出的尽是烧伤的手臂攥住衣角:

“待会我就能见父亲一面,难道这样还不够吗。我还没做到我想做的事情,我还没成为神,至少在那之前,我宁愿是一团影子。只有成为神才能改变一切,你明白吗,如果要让所有人都没有怨言,要消除所有矛盾,要让乌莫死而复生,只有神才能做到。但神不愿帮我,所以只有我来做神。”

江厌紧紧的攥着拳头,藏着泥垢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几滴血从指缝中流溢而出,顺着手背滴落在地。乌夷见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攥着江厌衣角的手不经意间收了回去。

江厌心里万分挣扎,像是陷入了泥沼般不能自已。

他一直为欺骗了乌夷,让乌夷误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成神之路而内心备受煎熬。可现在,江厌成了乌夷卷溺水流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倘若让江厌坦白说自己根本不是稻草,而只是块儿会加剧她沉溺的石头,那无疑是把乌夷推进深渊。

江厌不允许自己那么做,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这块石头真的成为稻草。就像他一贯使用的本质替换那样,但与本质替换不同的是,这不仅仅是概念的互换,还是现象的互换。

正在这时,先知在两名副手的陪同下踩着缓慢虚弱的脚步朝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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