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二十六章 空茫(1 / 1)三只猫三个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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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语言是二号次行星原住民们共通的语言体系。顾名思义,语言基于情绪,由情绪生,由情绪灭,一个词汇会随着情绪多元化的延展而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含义。

归根结蒂,情绪才是这门语言的主体,词汇则是一种用于凝练情绪的媒介。譬如愤怒,每一个与愤怒相关的词汇在愤怒时将表达不同含义,假以没有词汇这个媒介,愤怒就只是愤怒,它过于广袤,过于模糊,就像两只大猩猩面对面地捶胸顿足,根本不至于成为细致的交流手段。

所以词汇言语是必要的,但又不是非它不可,这种体系还可以通过情绪配合着肢体语言来进行表达,如愤怒时用右手轻点额头表达一个含义,愤怒时闭目垂颅又是另一种含义,其效果和言语表达相差无几,只是后者要方便得多。

但缺陷也显而易见,对于初学者来说,想要准确地掌握对方的情绪是一大难题。愤怒中有不同的愤怒,悲愤,激愤,薄怒,等。所有的情绪都是如此。如何精准的掌握更加细致的情绪表现成为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

但这对于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们却不是难事,他们似乎在情绪语言的陶养下变得分外敏感,嗅觉灵敏,心思缜密。对于拿捏对方细微的情绪变化,几乎成了所有原住民们的本能技巧,没有人不对此熟稔于心。

中央广场上,无垠的天空迎来了昼夜交替。

交替的过程因时间太短而略显仓促,才不过短短两三分钟时间,夜色就夹着尾巴褪去得一干二净,灼烈的日光重新俯射这片大地。温度迅速攀升,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蝉鸣遍野。

随着知识嫁接的通道被关闭,江厌陷入了久违的空茫,回归成彻头彻尾的零。

他的身躯笔直的挺立在原地,除了偶尔吹来的风才能拂动他的一头乱发之外,全身上下便都纹丝不动。细心的人能发现,他的脸上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表情,目光如同一滩被撤去光照的水面般没了纵深,缺少光泽。

但这样静立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仅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江厌的身体忽然迎来一次猛烈的震动。他很快从沉寂中苏醒,肩膀脖子蓦地缩成一团,紧张地扫视四周。当他看到平台周围那千千万万的人潮时,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立刻将他压倒,脚下一个趔趄便跌坐在地。

江厌惊恐地寻求帮助,嘴里发出婴儿般意味不明的哼哧。当他看到身旁有一个熟悉的人后,顿时心中一喜,但立刻又变得灰头土脸,沉闷不堪。虽然知识嫁接被切断,但江厌的记忆没有消失,在他的记忆,他爱着眼前的女人,但又因为她的蛮不讲理而愤懑不已。

虽然江厌读不懂自己的记忆,但情绪不会骗人,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最终踉踉跄跄,好像连走路都有些生疏地掠过秋梦凉,朝先知靠去,在先知身边因为绊倒脚跟而摔倒。脑袋不小心撞到先知前那根倒下的木桩而晕倒过去。

江厌与秋梦凉的对抗,鱼啄静和伊曼对新知识的争夺,两者似乎在这一秒落下了帷幕。

高塔平台上,精通生存技巧的古尔早已自行止血,他看着倒在先知身边的江厌,沉默地用手砸向地面。他当然想搭救江厌,毕竟刚才江厌还出于一片善心,想在木桩倒下之前救下自己。也想保护先知免受伪神的欺骗,可他全身的力量都随着那一枪悉数泄尽。就算还能勉强行动,但他已经失去了和对方抗衡的条件,即使他视野忽然变得广阔了,即使在健康的全盛时期,他都无法抵挡那连目光都捕捉不到的子弹,更别说现在。

鱼啄静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脸上一片平静,谁都琢磨不到她的心思,像睡着了似得。

乌莫捏紧了拳头,她不知道在江厌身上发生了什么,可她能感觉到江厌现在身陷囹吾。她抬头看了看鱼啄静,后者无动于衷。她在犹豫,江厌还站着的时候,是江厌在保护她,现在江厌倒下了,没人还能将她护在身后。

她想逃跑,涌上大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之夭夭。她也这么做了,问题是才转过身没跑出几步,十几年前的一幕却走马观花地又在她眼前重现。

行至中途的乌莫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她用力扭过身子,接着冲向高塔平台。但她的力量过于薄弱,甚至刚踏上高塔平台,就被秋梦凉擒住手臂。乌莫激烈的挣扎,对秋梦凉拳打脚踢,最终也没有一拳半脚能落到秋身上,反而被冰冷的枪管抵住脑袋被迫安定下来。

失去知识储备的江厌成了一个连六岁小孩都不如的零,徒有一副成年人的身躯。在秋梦凉和伊曼眼中,江厌是一个比鱼啄静还要棘手的障碍。而一旦江厌丧失反抗能力,鞭长莫及的鱼啄静就像是一头待宰羔羊。

秋从高塔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了鱼啄静一眼,那副敛目的平静神色无疑是认命和失败的象征。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特意选择了不含有高科技电子设备的贫瘠之地就是为她准备的葬身之所,她已经和新知识失之交臂了。

见古尔摇摇晃晃地要站起身子,秋不留情面地踩向他大腿的伤口。本来开始止血的伤口立刻又在缠绕着伤口的破布条上弥漫出一滩猩红的血印。虽痛不至死,却也让古尔失去了最后一丝反抗的余地。

拽着乌莫最后才走向先知,先知从地上站了起来,像是准备迎接秋的到来。

“那孩子说的没错。”先知背对着秋沉吟道,像一台损坏的音响,鼻息间夹带着沙沙声,咬字也含糊不清,但声音却出奇的沉重,仿佛在用力说话,却还是没办法讲得清晰,“古尔说的没错,你不是神,你甚至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无论你们想从我这得到什么,都不会有结果的,即使我愿意告诉你们。”

秋梦凉三缄其口,定定地看着先知那像是背负了一张厚龟壳的佝偻的后背。

她不懂情绪语言,不明白先知口里的半个音节。可她却不以为意,静默地站在原地等待先知慢慢说完,自己也不回答,不做出任何表示,仿佛她的任务已经到此为止。

“这可不一定。”

中央广场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否定的声音,鱼啄静睁开眼睛,这个声音让她倍感熟识,她情不自禁地朝声源望去。只见中央大部落居民拥挤的人群壁障被扒开一道裂口,一个浑身散发着不甘和屈辱的人被跌跌撞撞地推了出来。

是中田让,鱼啄静心想,但刚才不是他在说话,她继续把目光往人群深处凝视。

那个声音的主人,将中田让推出人群的家伙也终于隆重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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