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让你再活一生，你还愿意再生在赤羽门中吗，还愿再接管红袖阁吗，你还愿意再过这样的生活吗？

身后的大手用力抓着我的头发，再次狠狠地把我的头埋进水缸里。

那是一缸辣椒水，我的脸一触碰到水面，火辣的感觉就撕咬着我的眼睛，不自觉的把眼睛闭上，却也无济于事，灼烧的感觉在脸上窜开，如此反复几次，我整张脸都麻木了。

每一次身后那人把我拉出水面时，我便本能的大口呼吸，而那辣椒水便瞬间进入我的喉咙，深入肺胃，引起火烧一般的疼痛。

我眼前已是什么都看不清了，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耳边嗡嗡作响，失去知觉前大脑中好像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若让你再活一生，你还愿意生在赤羽门中，做睢潇月，做红袖阁的一名杀手吗？

你愿意吗？

我愿意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

眼前一片漆黑，眼上敷着纱布，似乎敷着药，冰冰凉凉的。

我失明了吗？那一瞬间我有一些的慌张，片刻又淡定下来，没死已是万幸。

只是我现在身在何方，是门主救我回来了吗？

我平息下来，感受到房间还有另外一名男子的呼吸声，呼吸沉稳均匀，看来也是内功深厚之人。

人大概离我三米之远，听声音正在熬煮着什么东西。

房间的气息是陌生的，我屏息，试图感受到更多的信息。

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你醒了？

音色偏明亮，带了京城口音，有些耳熟，我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似乎是端了什么东西，脚步声渐近，朝我这边走来。

我一下子坐起来，只感觉浑身肌肉拉扯着生疼，我努力举起双手向前防御。

男子走近，轻笑道，“你是我救回来的，我若是有害你之心，何必等到现在。”

也是，我现在身受重伤又看不见，若对方有心害我，也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放下手，心里却仍是不敢放松半分。

那人在我旁边坐下，手里似乎端了碗，正用汤勺反复倒腾着，“我是端阳，二云剑云逸门下，我师父同你们门主私交颇深，戊申年你门主寿宴，咱俩是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吗”

他这么一说，我便一下想起来了，二云剑传人云逸老前辈同我门主几十年故交，戊申年也就是前年门主五十寿宴。

半百之年，彼时赤羽门名声正盛，宴席很是隆重，朝中江湖都有诸多名流前来贺寿。

云逸前辈也带了他的几个弟子上了绿萝山，到了赤羽门。

宴席摆了三天，席上各名家弟子都一展风采。其中便有这端阳，他是云逸的三弟子，也是广传最能继承云逸前辈衣钵的青年一辈。

宴席上他以精湛的剑术大败江湖人盛誉的宗师墨渊长子墨刘彧，一时广为流传，实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当时门主也对他赞誉有加，因此，虽只一面我却印象颇深。

“原来是云老前辈门下，”我心里的戒备放下一大半，“端阳兄英姿，两年前惊艳四座，潇月怎会忘记。只是，我本被武阳山人关押拷问，现在怎会在此处。”

“我师父受你们门主之托，命我带领赤羽门下霓裳，羽衣等几位师妹前去武阳山搭救你，几波周折终于救下你。武阳山虽标榜为名门正派，想不到竟以如此阴毒手段对待你这小女子。我虽救下你，你还是已然身受重伤，尤其是你的眼睛，暂时是看不见了。”

我闻言准备起身行礼，端阳却拦住我，“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现在伤势严重，断不可多动。”

我心下一暖，“多谢端阳兄救命之恩，它日端阳兄若有所求，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不必多礼，家师同睢门主多年情比金坚，现如今赤羽门落难，我们二云剑门下自然不可坐视不理。

“来，你先把这药喝了，这药是治你内伤的。喝了药我再给你换眼药，我寻得了江湖偏方，许能治你眼伤。”

说着他吹了吹气，将药递到我嘴边。

我张嘴吞咽下药，温度正好，又想到他方才提到霓裳和羽衣两位师妹，“端阳兄方才说，你是同我几位师妹前去搭救我，那她们几人现在身在何处呢。”

他喂药的手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都怪端某武艺不精，虽救得你出来，你那几位师妹却是，唉，丧命在那武阳山人手下。”

便是久久的沉默，我好似已经失去了感受悲痛的能力，这一年多来，赤羽门灾难迭生，渐渐颓败，受朝廷打压，江湖孤立。

两月前红袖阁被官府抄办，绿萝山被江湖各大门派围攻，门人危机四伏，门主迫不得已带领众人东躲西藏。

然追杀不断，同门师兄姐妹伤残病死，而后我又身陷囹圄，几经辗转，心头满目疮痍。

而被抓捕的赤羽门人大多被斩首示众，死亡是我近两月来听到过最多的消息。

静默片刻，端阳轻声说，“这是你二位师妹临死前让我交给你的东西，说让你帮她们带回去。”

说着他拿起我的手，放下两块冰凉的东西，那是我们赤羽门之人身份的证明——一块蝴蝶状的玉佩，上面刻了各自的名字。

我双手触摸着上面的纹路，一块上面刻着霓裳二字，另外一块刻着羽衣，玉石冰凉，这是上好的红玉，当初赤羽门名震天下，江湖上多少人趋附，而如今式微凋零，人人喊杀，不过一年，这世间局面已沧海桑田。

我的玉佩同别人有些不同，任掌使那年，门主重金给我打造的，睢潇月三个字是用黄金镶上去的，被抓后早不知在哪一轮被那些贼人抢夺了去。

我把霓裳羽衣的玉佩好生收起来，心里想着若有朝一日能回到赤羽门，安葬了这玉牌也算是能让她们有一个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