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岚姑姑年轻时性子急躁，教我武功时总不太耐心。

那时，芒寒姐得了空便一遍又一遍的教我，我现下所会的功夫有着太多的影子，也难怪刚才她能够避开我的每一次出招。

小时候她总是亲身示范，教我我如何在使用鞭子时也能一朝取得对方的性命。

她出招果断，我学不来。

她只好无可奈何的摇头，“睢潇月，你得狠一点，千万不要犹豫，狠一点。”

我脑子里似乎响起她一遍又一遍的说你得狠一点的声音。

我还是难以相信。

端阳冷静的问道，“什么人派你来的？为什么要杀我们。”

芒寒冷笑，“为了夺财而已。”

端阳自然不信，“一开始你们就直接冲着我和睢姑娘，喊着打劫却毫不在意后面的车轿货物，夺财这个借口，若是我们死了，骗骗别人也就罢了。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说着端阳看了我一眼，我知他顾虑我和芒寒的关系，我点点头。

端阳将剑架在芒寒脖子边，芒寒闭嘴不言，似乎咬紧牙关，我反应过来，用力一把捏住她的嘴巴。

我将她的嘴巴用力撬开，逼她吐出了嘴中的东西。

那是毒药，杀手这一行中若是刺杀失败为避免拷问或折磨会自行了断。

我放开芒寒，她许是被自己口水呛到，连着咳了好几声。

接着她大笑几声，“你留着我也没用的。潇月，你曾经也做过杀手，自然知道这一行的规矩。我芒寒的脾性你也知道吧。”

我没有回答，心中确实清楚，从前红袖阁里的人都说芒寒姐古怪。怪就怪在，别人做杀手或许是为赚钱，或是为谋生，而她，为的是爱好。

司岚姑姑说，芒寒天性嗜血。

而我任红袖掌使后，门主吩咐红袖阁关停杀手的业务，以往的杀手都可回到青萝山做些别的。

芒寒姐却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走之前她对我说，“或许你不能明白，我爱做一名杀手。”

“你们从我这问不出什么的，看在我看着你长大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的吧。”芒寒满口不在乎的样子。

“为什么要杀我？”我问，“即使你是一名杀手，你也有得选择杀什么人或是不杀什么人。”

芒寒摇头，“我没有选择。你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你刚刚也是犹豫了吧，要杀我的时候，所以才拖到端阳赶来。”

芒寒诧异的望着我，“我没有。小潇月，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天真。你这些年进步了很多，我确实是没法轻易杀你。”

我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她每个字像扎在我心上。

“我这次不会杀你。”

芒寒苦笑着，“潇月，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说过的话吗，你要狠一点。不然只会害了你，你把我放了，我后来还会来追杀你的。”

我起身，“司岚姑姑和门主要成亲了，我们就是去蒙城迎亲的。你曾经也是红袖阁的人，我不想再门主大喜的日子杀你。”

我让端阳把芒寒打晕，用红绫将她多绑了几道。扔到路边。

端阳一一照做，还是多问了一句，“就这样放了她吗？没问出幕后主使，她刚刚也说后续还会再来追杀。”

我答道，“我了解她，主使是谁是问不出来的。她小时候待我不错，就放过她这一次吧。”

端阳刚刚回去追回来了大部分的人马，从京城出发前文祎先生专门叮嘱了费用得等到回京后才结清。

因此大部分人都跑得不远，见我们杀了黑衣人，危机解除了，端阳去招呼后，也基本都回来了，只有两三人不知跑去哪儿了，也不碍事。

我给刚刚受伤的人包扎了伤口，一一问了名字。

他们刚刚都不顾自身上前助我，我承诺说待到回京后给他们一份好差事。

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又恐生变数，聚齐队伍后我们便继续加紧赶路。

强振紧身行路，我脑中反复出现芒寒的面孔。

想起她讲恐怖故事把我吓到时的开怀大笑，想起她抱着我睡觉，想起她拿着我的手一遍遍教我招数。

可今日她的杀伐果断，竟都是对着我。

她知道我是谁，可是下剑时依旧毫不犹豫。

不知觉的，泪水噙满了我的眼眶。

如此加紧赶路，到廖城时还是深夜了。

在城外就有人打着火把前来接应我们，之前写了信告知说许在今日下午到达蒙城，因遇见暗杀耽误了不少时间，到蒙城的时间也晚了许多。

门主不放心，司岚姑姑的大哥司昂派了走镖的兄弟打着火把出城等着。

接我们进城以后，司昂已经给迎亲的队伍安排好了住处，我和端阳则前去司昂的府邸。

门主，司岚姑姑和云逸前辈一直等着我们没睡。

我们将刺杀的事轻描淡写的带过，门主想不通为什么会有杀手，很是生气，云逸前辈问端阳可知刺杀人的身份。

我抢先回答不知道。

端阳看了我一眼，我担心他会说出来，好在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因着明日就是女方这边行婚嫁之礼，已是深夜没时间多说。

我说只是些小毛贼，让各位长辈放心，先行休息。

去客房休息时，我叫住端阳。

“我觉得今日刺杀的人是奔着我来的，若是门主和司岚姑姑知道杀手是芒寒姐，一定会很心寒的。”

“门主和司岚姑姑大婚在即，我不想让他俩担心，只想让他们高高兴兴的成婚。”

门廊的灯光照在端阳脸上，影影绰绰，我看不出他表情的变化。

静默片刻，他低声道，“我知道。我不会说的。”

我感谢了几句，准备告辞，端阳出声叫住了我。

“今日的事，你别太难过了。”端阳想安慰我。

我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我经历过比这惨痛千万倍的背叛。”

端阳眼神疑惑，我不打算多说。

“谢谢你今日救了我。”

“不必如此客气。”

我自顾自的继续说，“这样一来，也算是抵了我之前救过你的那一命。从此你不欠我什么，所以不必再处处帮我。”

“不必再生出情谊来，等到以后不得不敌对时，也不会如此痛苦了。”

这话说给端阳听，更多说给我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