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之后，学校里的人少了一大半，原本司南也该回去休息，但导师林晟临时交给他一个项目，加急。他便留在在实验楼，熬了两天做项目。

和姜阳硕吃饭回来后，他效率怎么高，不知不觉中坐着坐着就失神了，齐白拍一下他的肩膀，他猛然回神，“我去一趟洗手间。”

师兄齐白笑的别有深意，“小师弟是不是思春了？”

“去，”尚盈盈骂道，“做你的事，球形程序代码写出来没有？”

齐白打着哈哈，“学姐生气容易长皱纹哦。”

“别嬉皮笑脸的……”

他们的声音在背后越来越远，渐渐模糊。

坐在马桶上，顶着暖黄的灯光，司南没有上厕所的打算，只是这狭小封闭的空间，能让他略微舒缓一下心情。

他揉揉眉心，一向条理清晰的冷静头脑有些晕沉发烫，好似塞了一团乱麻。

这不是让他最烦心的。问题在于，他知道为什么——

被那个女生壁咚的场景历历在目，好像烙铁刻在脑子里了一样，忘也忘不掉，他敲着敲着，就想起那双冷泉似的眸子，冷静而镇定，微微眯起一点，狭长中透出一丝冷，莫名觉得呼吸停滞。

手下就乱了。

他洗了把脸，凉水暂时缓解了额头的发烫。回去之后，司南试图让自己沉下心来工作，但敲了两行代码之后，他又微微愣神，目光逐渐放空。

来巡视工作的导师林晟瞥了一眼屏幕，忽而大怒：“这么简单的错误也能犯，司南！你上个厕所把智商冲走了吗？！”

司南猛然回神，心下一沉，快速更正那个中文的冒号，言简意赅，“以后不会了。”

林晟做导师虽然严厉，面对带了两年的嫡传弟子还有几分宽容，“最好是这样。”

被斥责了一句，他反而彻底静下心了，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起舞，一行又一行绿色的代码映在他深潭似的眸中，似乎深沉宁静的墨海中闪着碧色的鳞光。

*

等到齐白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打着哈欠过来，清晨的黎光正透过窗棂泻进微微几束，照亮一方黑暗。

笼罩在暗处中的人影动了动，唯有苍白的手指在那一小段光里格外显眼，给人下一秒就会被灼伤的错觉。

齐白不经意扫了一眼，哈欠卡住，一双还略显朦胧的桃花眼惊得睁大，“司南，你居然还没睡！你疯了！”

“这个程序就快成功了，我再试一遍。”司南的眸中遍布细小的血丝，手依旧没停。

齐白地睡意彻底惊醒了，一把捞起司南，“试试试，都试了几千遍了，还没成功你先倒下了，赶紧回去休息，看看你的脸，白的跟鬼似的。”

见司南不为所动，齐白哦了一声，“师兄说不动你是吧，那行，我去把导师叫来……”

“我回去了。”把数据传好，司南合上笔记本，纤瘦无声，像一抹幽魂。

“对呀，这才听话嘛，”齐白笑眯眯地递给他一瓶热牛奶，“这可是我小女朋友的爱心，给你了。”

齐白的小女朋友多了，连名字也记不住。众所周知。

“不用……”司南本想拒绝，但齐白眼疾手快塞进他手里，不容他多言，推着他往外走。

“喝吧喝吧，我都是为了祖国未来的花朵。”

司南低声说，“谢谢师兄。”

“谢什么，”齐白站在大门口摆手，“赶紧走，你看着活像鬼，别把路人吓到了。”

目送司南的背影，齐白托着下巴，其实司南也没有那么吓人，脸色苍白下巴瘦削，一双眼睛幽深，眉骨高耸，鸦羽般的睫毛纤长，嘴唇略薄而无血色，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Morbid is the new sexy.

（病态是新的性感。）

*

早晨七八点钟，正是一天朝气蓬勃的时候，空气清新，令人神怡，薄薄的晨光洒满赤红色的塑胶跑道，来晨练的人也不少。

司南还在默默思考新型应用程序的优化方案，这是他们学院和国家空军的合作项目，一级机密，临近合约时间，他想做得尽善尽美。

脚步一顿，忽如其来的灵感点亮默默转动的脑海，眼眸瞬间涌出淡淡喜色，连带着瞳孔也明亮了许多，他快步到操场顶部阶梯坐下，打开笔记本继续改进。

最后一行代码即将敲定，但指尖迟迟没有落下，司南的眉宇间萦绕着些许烦躁，看上去略微阴沉，这时，他的目光透过笔记本顶部的摄像头，越过大半个操场，不由自主的锁定了一个人——

一个正在晨跑的女生。

身材高挑，纤瘦而有力，一头和男生一样短的碎发，黑色运动背心和黑色白条抽绳短裤，修长紧实的腿下踩着一双运动鞋，虽然隔得远，司南还是能感受到她每一次矫健的步伐中蕴含的肌肉力量，迈步轻快，看得出很享受这个过程。

在清晨淡淡的薄曦中，她看上去像一头灵敏机警的鹿。

是她。

司南目光微微一动，从被“壁咚”后就查了这个女生的资料，管院大二学生迟简，和校花之一的昆楚玉形影不离。

他忽而觉得这么看人跑步也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内心细微的烦躁渐渐消弭。司南一直静静垂眸看着，直到女生越跑越近，结束锻炼，迈上台阶，即将经过他身边——

“你壁咚我就这么算了？”

男生的嗓音清冽中压着低沉，似乎很久没开口了，听起来有些沙哑，却更添魅力。只是，说出的字眼……

迟简愣了。

司南也愣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说出这种话。

迟简也微微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入校前就已经把校内关系摸清楚了，何况司南这么出名的计算机大神，完全就是异性绝缘体，活体移动冰山，就是这样她才敢笃定司南不会再提男厕所那个乌龙。

但现在他在做什么？

说好的高冷禁欲呢！

司南强自镇定，一派淡然地迎上她带着几分审视探究的目光。敌不动，我不动。

迟简摘下蓝牙耳机，颇为古怪的看了他几秒，“要不然你壁咚回来？我不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