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从办公室出来，顿住了脚步。

面前的女子有一张美丽的鹅蛋脸，柳眉杏眼，红唇勾人，平时总是充满自信而充满魅力的光彩，可如今却变得脆弱而消沉，似乎一张锋利的纸，不管如何歇斯底里的割伤他人，总归水一泡，就软了，只能无力地沉湖。

墨眸微微一暗，似乎蕴含无星无月的永夜，总是深沉，总看不透。他朝侧面的方向抬起步子。

“司南，”尚盈盈忍不住出声，跌跌撞撞的，语带哽咽，“我知道我大错特错，我来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司南自觉没什么义务帮忙，自从她承认放毒蛇加害昆楚玉和迟简后，他与她毫无情分可言，不愿搭理她，但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含着崩溃的质问，“是不是你查了我的手机？”

黑色的背影轻轻停下，转身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如玉面庞，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尚盈盈看了两年，从来没有看腻过，每次都恍如云烟梦里，以为这个完美无瑕的男人是上帝给她的错觉。

她原以为是救赎，没想到却是恶魔，亲手把她送进地狱。

男子的眼神如泠泠夜色，神情有些冷峻，“你说什么？”

见他不承认，故作不知，尚盈盈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四处崩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住滚落，“不是你是谁？李斯坦去英国了，整个实验楼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司南微微一怔，轻轻拧起眉。

眼眶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红的厉害，烫的尚盈盈几乎恼羞成怒，耻辱极了，她一心一起喜欢的男人，用实力碾压了她的专业能力，轻轻巧巧揭穿她层层加密的IP，什么都被泄露了，她怎能不心寒？！

过了一会儿，清冷的嗓音低低响起，在这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显得格外冰凉，“我从来没有破译过你的手机。”

“怎么会？！”尚盈盈失声叫起来，手微微颤抖，几乎有些哆嗦的拿出手机，“不是你是谁？我特意雇了暗网的高级黑客协助我，就算齐白也解不开，除了你，还有谁能解开！”

她自说自话，越说越相信，几乎言之凿凿，可是……凝望着对方沉稳平静的面容，她内心剧烈摇晃起来，她跟司南共事两年，也算了解对方的品性，做事一丝不苟，从来不说谎。

况且如今自己即将入狱，若真是他，他为什么继续这个谎言？

听到齐白也破解不了时，司南突然有了兴致，有一丝快的抓不住的灵光在脑海一闪而逝，他的身体由内而外激灵了一瞬，伸出手，“我帮你看看。”

闻言，尚盈盈双眸中燃起一丝希望，赶忙把镶满水钻的手机递给他。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很快页面层层跳转，流窜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数以亿万计的数据纷纷洒洒，映在司南如墨色大海般深沉的眼瞳中。

蓦地，他微微睁大双眸，仔细地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眼花看错，指骨骤然缩紧发白——

怎么会！

有一行小小的代码，幽幽漂浮着，一般程序员可能看了就忽略了，平平无奇，但司南却知道这小小的一行代码后隐藏着多么精妙的计算。

他太熟悉了，追踪了六年的人，行迹飘忽无影，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显现出一点蛛丝马迹。

Knight.

惊喜交加，多年来情绪都没有过如此大的波动，登时墨眸中掀起不小的波澜，心中更是巨浪滔天，甚至能听到大脑嗡嗡作响的声音。

“……有什么问题吗？”尚盈盈发觉司南的情绪有些不对，呼吸都急促了些，虽然轻微，但在这无人的走廊显得格外清晰。

闻言，司南冷静下来，定了定神，把手机还给她，言简意赅，“对方比我高明，我追查不到。”

原来如此，尚盈盈一腔希望扑了个空，以为司南忽然激动是因为遇上破译不了的强劲对手，所以跃跃欲试，并未把他的异常放在心上。

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个脚步声，尚盈盈有些警觉的抬头，却发现自己预想错了，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但这倒无所谓，她的眼底藏满了暗恨与厌恶，来的两个都是她此生再也不想看见的仇人。

迟简穿了一身休闲服，黑色夹克配紧身复古蓝牛仔裤，走路几乎没有声音，看似轻盈实则沉稳，充满了复杂的和谐，不经意扫一眼倒还好，看得久了就会不知不觉陷进去，着了魔般，暗自惊心于她深藏的神秘魅力，不自觉想要追随她的身影，像是追随团团乌云中的泠泠月光，皑皑雪地里的幽幽暗香。

而发出脚步声音的是她一旁的女孩，小小的精致的鞋跟，看起来十七八左右，生得一副古典江南美人的佳容美骨，薄薄的齐刘海下一双澄澈的眼眸，眼神淡然柔婉，似乎能洞察一切污垢，宛如雨后出尘脱俗的清莲。

“喏，你姐在那儿。”迟简对着少女很随意地说了一句，目光落到司南身上，挑了挑眉毛就算打招呼了。

司南没管尚氏姐妹情深，目光直勾勾盯着墨色碎发的纤瘦女子，良久，眉间倏然一松，眼神如同清凉的晚风，露出一个堪称柔软的笑来。

*

尚盈盈和少女一前一后的走了，迟简正在思忖司南为何露出那副令人迷惑的表情时，对方已然恢复了常态，面上无波无痕，但仔细看，还能分辨他眼底的淡淡喜悦。

“你怎么来了？”司南一边关电脑一边问。

迟简双手插兜，有些慵懒地靠在身后的桌子上，“那个女孩叫尚满晴，据说是尚盈盈的妹妹，刚好食堂顺路，带她过来。”

司南微微颔首，走到她面前，轻声道：“一起吃饭？”他的声音清冷中透着些许空灵，似乎压弯枝头悄然飘旋水面的雪，泉水叮咚，浮冰悠悠。

然而迟简却没回话，单手支着下巴，半眯起双眸，露出一两分狐疑，“你看起来怪怪的。”

知她敏锐，司南面色未变，一派淡然从容，并未让人窥得皮相下有怎样的波澜，“走吗？”

他已经往门口去了，迟简也不再继续追问，长腿一伸，几步跟上他身边。反正也不是要紧的事，谁还没个小秘密呢。

“川菜？”司南微微勾起嘴角。

“好。”

他们之间的氛围倒还和谐静谧，但尚盈盈这边可没那么美好了。

“你来干什么？”她大步向前走，全然不想理会所谓的妹妹，口气生硬而嫌弃。

尚满晴温声软语，“爸妈让我来看看你。”

闻言，尚盈盈冷笑一声，“看我？是看看我如今多惨吧？”

被学校开除，锦绣前程不再，很快，就要被带走入狱，如今她还有这几天时间，也是苦苦争取来的。

她心里清楚得很，如今出了这样的丑事，对尚家本就不受待见的大女儿，尚雍禾怕是气得后悔为什么当初一生下来没把她扔在墙上摔死。

尚满晴沉默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声，“爸爸只是一时没转过弯，他是爱你的。”

变相承认了尚家父母的态度。

“哼，别再这儿假惺惺了，装什么好人，”她从小就看不惯尚满晴，要是知道这个小她五岁的妹妹会夺走爸妈全部的宠爱，刚出生时就该把她掐死。“看我声名狼藉是不是很爽？不过，你别得意的太早，有我这个尚家的污点，你往后日子也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