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太子,回东厢房的路上。
“查得如何了?”太子并未回头,小声在前面问了一句。
若弨被莫名识破,多少有些尴尬,不敢随意回答,正想着如何组织言语敷衍。
太子得不到回应,自然停下。若弨没注意,一头撞上去。
“……若弨冲撞殿下,还请恕罪。”
太子回头一笑,“还知道做错事需要恕罪?不错,比从前懂事。”
说罢,伸手搓搓若弨的头。
若弨最清楚太子好色尿性,当即往后退了半步,“殿下自重。”
因为换上的端盘姑娘礼服有些暴露,若弨特意将露肩往上拉了拉,手往胸前护了护。
太子殿下没想过若弨对自己竟会有这般防心,不可思议地呆在原地。
若弨从太子脸色上读出些不对劲,想着赶紧编些瞎话糊弄。
“若弨是想……殿下刚收了几位姑娘,应该够用。”
话一出口,若弨开始在心里打自己巴掌,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瞎话,狗屁用没有,还容易引起误会。
“说得也是,”太子满不在乎回头继续往前。
若弨正了正面纱,心里轻吁口气,小跑着跟在太子身后,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突然行进起来,竟有些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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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厢房,太子坐于案前,若弨在一旁候着,两人静默无言。
不多时,翁仑和婉楠敲门进来。
起先俩人都没瞧出是若弨,翁仑禀报要事之前,多嘴问一句姑娘身份,这才透过露骨礼服,看出些若弨的影子来。
婉楠仙子本就心情好,自然不放过打趣机会,一脸坏笑,“姑娘和太子,好情趣啊。”
若弨尴尬笑笑,看得出太子接话兴致不高,婉楠也识趣闭了嘴。
“殿下,到了。”翁仑小声提醒。
“请进来吧。”
温柔颔首进来一姑娘,礼服和若弨一模一样。
若弨一眼认出,是芙蓉。
芙蓉挂着泪痕,面无表情,轻轻福礼。
“芙蓉姑娘的旧伤,可好些了?”太子殿下语气温柔。
若弨默默在旁打了个寒颤,随即在心里点了点头,这才是太子殿下见到美女的正常反应没错了。
“好多了,谢公子记挂。”芙蓉依旧无甚表情,嘴部一张一合,读不出任何情绪。
“之前找你谈过一次,”太子殿下顿了顿,“你可记得?”
“记得。”
“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
“那,未来你作何打算?”
芙蓉听到这话,冷嗤一声,反问道,“敢问公子,我有机会为自己打算吗?”
什么什么?这是何意思?这对话怎么越听越迷,若弨轻拍了拍自己脑袋,一定是刚才跑得太急,现下有些头晕,赶紧用力眨了眨眼,保持清醒。
“芙蓉,不得无礼!”
婉楠在一旁呵斥,引起芙蓉转头注意。
“这位,便是公子说的婉楠姑娘吧,”芙蓉缓慢凑上前去,紧紧盯住婉楠,看了许久才开口,“就这样看,姑娘眉眼确实与芙蓉有几分相似。”
“芙蓉……”婉楠眼含热泪,刚准备说话,便被打断。
“姑娘叫错了,”芙蓉一挥衣袖从婉楠面前转身,冲太子微行一礼,抬头道,“我是云柯。云柯一世孤苦,无父无母无亲人,以前是,将来也是。”
“芙蓉这个名字,并不是空穴来风,原本便是你乳名,”太子解释,“你被养在龙凤阁,应该知道,龙子青会为每个姑娘编撰一段身世,云柯不过是他信手拈来的两个字而已。”
太子见芙蓉不说话,继续道,“而你的姐姐,历尽艰险,排除万难也定要找到你,为的就是与你今日团聚……”
“我不需要这样的团聚!”芙蓉颤抖着全身,用力嘶吼,眼泪躺在眼圈,“从小没有姐姐,这么多年,我也好好过来了,不是吗?”
芙蓉转而冷眼望向婉楠,步步逼近,“三岁那年,我被人贩子关在黑屋,不给吃不给喝饿得头晕眼花捡泥吃的时候,你在哪里?十岁,我被青楼老板拿刀架在脖子上,逼我为娼哭的撕心裂肺的时候,你在哪里?十三岁因为得罪客人,被青楼横扫出街,同乞丐分食被打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婉楠紧咬嘴唇,终于忍不住,瞬时掩面,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提起旧事,我都没哭,姐姐倒伤心起来?”婉楠右眼轻滑下泪珠,她缓缓挽起右袖,“可惜这伤心,并不能救我当年惨景分毫。”
“我十四岁被送进龙凤阁,是子青教我习字,教我弹琴,教我放下过去心结,教我重新审视自己,我这才能活着来见姐姐。”
“右腕处的这道疤,是我发现自己动了不该动的情,羞愧难当,决议以死明志留下的,”芙蓉袖已挽好,将伤痕露出,“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我怎么配喜欢上他呢。与其活着让他发现这份感情,增添负担,不如把他永远留在我记忆里。”
“可我真的很卑劣,我实在舍不得不见他最后一面便离开,去寻他时,渗出的血将他的长廊染得鲜红,他救我的时候,眼里都是泪。我如此痛苦纠结,日夜泣不成声的时候,我的好姐姐啊,你,又在哪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婉楠声泪俱下,语气里满是悲伤的愧疚。
“原本这些,不必你知道的,”芙蓉仰起头,轻闭眼,泪如雨下。
“你受的苦,当年你姐姐并不知情,再提无益,更何况,何况……”若弨在一旁为婉楠鸣不平,却感觉头越来越晕,竟不足以支撑自己将话说完。
“我劝姑娘还是莫再多说话,惜命为上。”芙蓉挂着泪痕,扯一丝笑。
“你什么意思?”太子倏地起身,立刻警觉。
若弨眼看着摇晃晕倒,太子伸手接扶靠放胸膛。
“你对她做了什么?”太子眼神快要喷出火来,重唤若弨,不见反应。
婉楠起身护住芙蓉,“芙蓉,你糊涂!你究竟对若弨做了什么,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公子曾托芙蓉替这姑娘办过事,这姑娘,是公子的心上人吧?”芙蓉冷笑一声,“很简单,公子让我与心爱之人分开,我便要公子受我之苦,难我之难。”
“翁仑,立刻去请最好的医馆大夫,”太子横抱起若弨,眼睛瞥一眼芙蓉,“把她关进柴房,什么时候交代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