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楠从太子嘴里得到肯定回答，比自己想象中更冷静。

从濒死亡灵，到人间小仙，再到如今位列仙班，一路若是没有太子殿下扶持，婉楠仅靠自己勤奋，绝不至于顺利晋升得这般迅速。

原以为自己一心效忠，殿下定已了然自己心性，没想到，芙蓉之事，终究还是让殿下如此费心设计。

“殿下雄伟宏志，做事深思熟虑，婉楠有些后悔，自己没能早想明白这些道理，害芙儿跟着受苦。”

婉楠早已没有初时的气愤，她知道殿下有朝一日终将继位仙帝，成为这三道六载的主令，这些行事手段，对殿下而言，只有裨益，绝无坏处。

“只是，婉楠想知道，在仙士前来禀报之前，如果婉楠在芙蓉之事上，不让半分，殿下，会将婉楠如何？”

婉楠眼中闪着微光，想起殿下当年救助、扶持之情，陪殿下行过的那段悲戚时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像现在这般，赤裸针锋，挑明求问。

“贬斥仙灵，重新做回小仙，再行修道。”太子毫无掩饰，清清楚楚将结果告知。

“啊，”婉楠点点头，轻笑一声，“殿下理应如此，是婉楠僭越了。”

“你的这道考验，算是稳稳过了，不必多想，好好养着身子，龙公子和芙蓉姑娘的大事，我替你操办。”

“有劳殿下。”

婉楠吃力侧身躺下，将头摆至里侧睡下，太子知晓意思，不再多话，出了厢房，手里还端着碗面。

正遇到若弨鬼鬼祟祟从少璋房间出门，太子黑着脸轻咳一声。

若弨亏心事一般，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身后有一影子注视自己，这距离，去行礼太远，不行礼已然被发现又太没礼貌。

正尴尬间，太子殿下手执碗面，弯弯绕绕地冲自己走过来。

若弨不知为何，内心声音告诉自己该逃，可脚步始终挪不动，磨磨蹭蹭间，太子已走到眼前。

“翁仑替你煮的面，”太子表情不太好看，将手中一碗面，一幅竹筷往若弨面前一送。

若弨自知帮忙煮面谎言暴露，尴尬着红到脖子根的脸，慌忙伸手过去。

哪知太子竟故意将手一转，“这儿冷，跟我来。”

若弨手僵在空中，轻吹口气，跟着太子，一同去了处亭楼。

太子将面轻轻搁于圆桌，“这儿清净，没人，景色也好，你陪我赏赏月吧。”

若弨一抬头，微风徐来，一轮弯月挂于屋角之上，廊下安静，四处无人，连一盏引路灯笼都未瞧见，足以见得亭楼偏僻。

若弨接过太子递来的筷子，浅尝口面条，哇，好冰。

几经折腾的面，此刻已经凉透，在这四处透风的凉亭之内，更是凉得人心惊。

若弨没敢多吃，磨蹭着筷子不再进口。

“怎么，面不好吃？”太子坐得离若弨更近了些。

若弨心下慌乱，一把挑起已经坨成一块的面条，咬下一大口，“没有，没有，好吃。”

趁太子背过身看月亮的空隙，全部吐回碗里，再哈两口气为嘴巴回回暖。

“是吧，翁仑特意为婉楠做的，据说请人特地从婉楠家乡带回的香油，自然是好吃的吧。”

明明一句挺正常的话，却被太子讲得有些伤感。

若弨听出些不对劲，抓紧时间放下竹筷，上前关心，“殿下今天有心事？”

太子不回话，借着皎洁月光，静静望着眼前的若弨，一双清澈眸子，忽闪忽闪，这距离，正好闻得清姑娘身上淡淡花香，让人心生暖意。

“若弨，”太子开了口，思绪涌上心头，眼圈带红，压了压情绪，“我，是个坏人，对吧？”

要是平时，若弨一定丝毫没有犹豫，无比肯定。

芙蓉解毒，食人鬼契约，降贬孤令，鬼界遇刺，婉楠认妹，这一桩桩一件件，连环入扣，像是钩掉自己的一长条陷阱，一步一步，等着自己深陷入圈。

要将这样的人硬生生说成好人，若弨实在难撒这个谎。

“殿下，可以是个坏人。”若弨思索良久，回了一句。

太子眼里闪着光亮，轻轻一笑，“什么意思？”

“殿下不顾仙规，不顾鬼丈仙座反对，将若弨强行钩作鬼仙，对守护仙礼的众仙家来说，殿下是个坏人，但对若弨而言，殿下怜惜鬼界孤苦，有心拯救，是若弨的恩人。”

“呵呵，你这个小姑娘，”太子苦笑一声，长叹口气，“是不忘占我便宜，这才嘴甜。”

“殿下救婉楠仙子，为芙蓉姑娘寻得良人，替若弨保守鬼庙秘密，”若弨学着太子腔调，拍拍太子肩头，“这样看来，殿下也是好人。”

“查到了？”太子宠溺一笑。

“殿下知道若弨会来人间仙阁寻姑娘回鬼庙解毒，特让芙蓉姑娘帮忙，”若弨眼眸对上太子，“因为芙蓉姑娘，是自己人，即便法璟师父不为姑娘清掉记忆，鬼庙中毒之事，也不会外散。”

太子一脸欣慰，轻摸摸若弨头，“这么快能将事情瞧出个一二三，我家小姑娘，还算不错。”

“可惜，”若弨一脸苦恼，“还有一事，我到现在都没想通。”。

“什么事？”太子正身面向，一脸认真地问。

“这几日与殿下相处，虽算不得推心置腹，但大致品行总归有所了解，殿下为人并非外界传闻那般……”若弨收了一嘴，换了方式，“若弨奇怪，殿下明知有人故意污蔑，为何丝毫不追究呢？”

太子凑身上前，捧住若弨圆脸，装一副坏笑，“小姑娘，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如外界传闻般荒诞呢？”

若弨受了这一捧，自然有些被吓到，挣脱着往后退了两步。

太子瞧若弨惊慌表情，满脸得逞笑容。

太子望了望天，小声嘀咕，“奇怪，怎么还没有出来呢？”

“出来？”若弨心里一惊，后怕一问，“出来什么？”

环视四周，风渐渐起了，树林被吹的刷刷作响，恍惚中，黑暗里闪过一两道白色妖灵。

太子并未回答，这让若弨心里更加害怕。

奇怪，明明才看到，怎么瞬间消失了？

若弨越想越恐怖，越思越害怕，只得慢慢往太子身边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突然，一道白光忽闪着，从若弨头上跃过。

“啊！！！”若弨失声尖叫，挤靠进太子怀中。

“喵~”一只白猫呜叫着，稳稳落在圆桌之上，开始舔起碗里的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