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淳安装作惊讶地回过来去看楚润珏,咬着牙对着他行了个礼。活了两世,她总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除了父皇,她从来没有对谁低头过。
如今她再世为人,虽然也对周家人行过礼,但那都是她此生的家人,低个头又有什么。
只是她没料到,自己第一个要低头下跪行礼的人,居然是前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人。
说完全不恨那是假的。
上一辈子她家破人亡与这人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不是神佛,不可能完全不去恨。
可周淳安也知道,大烆皇帝是个难得的明君,比她那个昏庸无度的憨批父皇要好得多。她不能因着自己心里的一点恨,就想着去搅动这天下的风云,让天下人都不好过。
梁朝已经覆灭在了三年前京都燃起的那场熊熊大火里,这辈子她只想让自己过得快活一点。
“十五了,也不年幼了吧。”周淳安膝盖还没弯下去呢,就听到楚润珏“呵”了一声,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周淳安心里一堵,低着头苟苟碎碎地翻了个白眼。
“胆子还挺大。”楚润珏又“哼”了一声。
周淳安心里一惊,怀疑楚润珏的眼睛长在脚面上,怎么发现她偷摸着翻白眼了的。
“刚刚在楼上,给我拍手叫好的,是你吧?”楚润珏又说了一句,“既然为我叫了好,那也不用跪了,起来吧。”
周淳安松了口气,原来他说的“胆子还挺大”指的是那事啊。
“小女身居闺阁家,不知您便是战功赫赫的四皇子殿下,方才见到您与这三个贼人相斗的飒飒风姿,不由得拍手称快,望四皇子莫要放在心里。”周淳安站了起来,依旧是低着头,把话说得圆圆满满的。
意思就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周淳安心里堵着一口气,本来可以等楚润珏走了再下楼回府的,可她偏偏不。
因为她心里还藏着一股子好奇,她好奇前世她看着长大的这个皇宫里的受气包过了这么些年,到底成了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知道了,心里却更难受了。
从前他明明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如今却变得这样刻薄,不仅身上的武功高了不少,嘴皮子上的功夫也厉害了不少。
最难受的是,可偏偏周淳安现在还不能顶撞他。
前世都白照顾他了!
周淳安如此想着,居然没控制住自己面上的表情,稍稍努了努嘴。
“周恒,你家的小姑娘,脾气挺大啊。”楚润珏注意到周淳安脸上的表情,歪着嘴角笑得流里流气的,全然没了之前与那三个戎族人攻斗时的杀伐之气,倒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头子。
周淳安看着楚润珏的样子,心里哀叹了一声。
长残了!
楚润珏是她看着长起来的乖宝宝,她就几年没看着,楚润珏就从一个乖宝宝长成了个小痞子。
说话之间,那三个戎族人已经被衙役压出了一品香。
“周恒,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三人是戎族人的,我追查这三人已经有些时日了,倒是被你一眼看出来了,不愧是今年科考的探花,果然是不同凡响。”楚润珏的目光从周淳安的身上挪了去,转而看向周恒。
周恒心里慌张,立即将看向了周淳安。
“是你发现得?”楚润珏又看向周淳安。
周淳安惊了!她亲爱的大哥居然就这么把她出卖了!
大哥也是个憨批。
这么好的邀功的机会,他居然连撒个谎的本事都没有!
周恒才刚刚参加完科考,戎族之事,虽然有些风险,但要是能借此得了楚润珏的青睐,不也好早日得个一官半职。
“是我发现得啊。”周淳安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答得理直气壮。
周恒怕周淳安被楚润珏吓着,赶紧上前将周淳安是怎么发现戎族的事情前前后后地说了清楚。
“不错。”楚润珏环抱起双手,歪着脑袋看她,“还知道什么,也一起说了,不然我算你知情不报,藐视天威。”
周淳安撇了撇嘴,“小女只是个闺阁女子,只是恰巧看出了些端倪,怎么会还知道什么呢?四皇子殿下这是在为难我。”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个一般的闺阁女子呢?连戎族人的习性都知道。”楚润珏笑了一声,深邃的眼眸里凝起几分精光,“况且,我这人会看相。我一看就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挺了挺身子,像是在舒展身体一般,“快点说吧,我事情还多着呢?”
周淳安泄了气,“今日有人当街纵马,害死了一个人。”
“这事我听说了,是个宫中当值的大夫。”楚润珏双手怀抱在胸.前,手上还拿着他那把佩剑,吊儿郎当的样子和先前那个双眸冷凝聚,武功高强的男子判若两人。
“宫里的大夫心都黑着呢,他死有余辜,纵马的人是户部侍郎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继续说。”
“他那踩死人的马似乎是戎族的战马。”周淳安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的?”楚润珏立即问道。
“和府里恰好见着了那马的人打听的。”
“一个闺阁女子,打听这个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不是个一般的闺阁女子吗?”
楚润珏和周淳安一番快言快语,看得一旁的周恒和尹珠心惊担颤。
小妹的胆子也太大了,站在她面前的可是那个在被人传言为战场上杀人无数的暴戾皇子。
戎族人想混进京都,没有文牒是绝对不行的,户部便是专管户籍的。这两件事一关联起来,仔细一想,便知道其中有多大的猫腻。
这到底是户部侍郎的儿子是个愚笨脑子,收了戎族人的东西,为这三个戎族人伪造了通关文牒,还是户部本就参与到了这件事中。
似有似无的关联之下,似乎隐藏更大的阴谋。周淳安觉得自己只要吸吸鼻子,就能闻到那皇宫只内翻动的诡谲风云的腥气。
“记你一功。”楚润珏抬起手指,指着周淳安摇了摇。
“只计功,却没有什么赏赐吗?”周淳安偏了偏脑袋,不愿意他这么指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