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周祁的乳母张妈,这些年周祁的饮食起居一直由她照料。
整个安宁侯府,最心疼周祁的人便是张妈,她虽然是个下人,在安宁侯府却颇有地位,周祁喜爱玩闹,性格像小孩子一般,祁灼院的日常事务,宁云还是交给张妈来办的。
“大夫人,都是我没能照看好二公子的,您责罚我吧。”张妈当即就跪了下来,哀嚎道,“二公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奴才也不用活在这世上了。”
“张妈,你快起来,祈儿的事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宁云扶着张妈起来,两个妇人的眼泪都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周淳安站在一旁,悄悄地转了出去。
东城街……
东城街很乱吗?当街打人,应该有不少人看到了吧,可是却没有人阻拦,也过于奇怪了一些。
不过人心都是如此,活在京都城内的人,一向都是没有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肝义胆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在这京都城内的生存之道。
也不知道能京兆尹去查能查到多少。
东城街住的都是京都的王侯将相,翰林院也是设立在东城街的,这样一个地方,治安应该是极好的才对啊。若是有哪个皇亲国戚在东城街被打了,那丢得可是皇家的颜面。
金吾卫每日在城中巡查,难道没发现吗?
“爹,二哥平时有得罪什么人吗?”周淳安皱着眉问周阳。
周阳摇了摇头,“祈儿平时是爱玩闹,但那都是些小打小闹,就是有人存心报复,也不至于把祈儿打成这样。”
“好了,都出去吧,让祈儿好好休息。”周阳发了话,周淳安也只能随着宁云一起出了祁灼院。
周祁挨打的消息,府里也不敢让老太太知道,大夫已经仔细处理了周祁身上的伤,只是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个把月的时间,周祁应该是下不了地的。
冬雪未消,砖石路还滑得很,春桃扶着周淳安慢慢地往回走。
“春桃,那陵阳王府是不是也在东城街啊?”周淳安一边走还在一边想这事,冷不丁就开口问道。
“啊?”二少爷受了伤,春桃猜着小小姐心里也不好受。她一向活泼,现下也不敢开口说话怕惹了小姐烦心。
周祁的性命自然无忧,周淳安就算没去亲眼瞧了周祁受伤的情况,转生之前也在生死簿上看过周家一家人,周祁的死期还早着呢。
性命无忧,但不一定不会留下后遗症。
“是啊,陵阳王府确实是在东城街上的。”春桃反应了过来,回了周淳安的话。
“我明日要去安宁侯府嫡长女沈心怡的生辰宴,等会儿回了芙蓉院,你去帮我挑身看的过去的衣裳,还有给沈心怡的礼物。”周淳安点了点头,淡淡地吩咐道。
“是。”春桃点了头应下,却又疑惑地地抬起了头,“啊?小姐,二少爷这刚受了伤,你还有兴致去参加那沈小姐的宴席啊?”
“我听说陵阳王府的厨子手艺很不错。”周淳安慢吞吞地道。
“小姐,你这是又馋了啊?”春桃抽了抽嘴角,小姐这心也太大了吧。二少爷都让人打成那样了,她还惦记着吃呢。
周淳安没有理睬春桃,缩回了被春桃扶着的那只手,素净的一张小脸埋在狐狸毛的斗篷领子里,一步一步地往芙蓉院走去。
正是因为她二哥被人揍了,她看不过去,才要去东城街亲自看看。
要是周阳知道周淳安是去查周祁是被何人所伤的,一定不让周淳安去,所以周淳安才要去参加沈心怡的宴席,这周阳总不能拦着她吧。
如果让一切回道到原点,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回到她刚刚重生那一天。李大夫被前任户部侍郎之子纵马撞死的那一天。
回顾后面发生的每一件事。
戎族人拍出高手,想要刺杀皇帝。
但是被白衣教利用,白衣教害死了原来的戎族的三位高手,用自己人顶替。
白衣教向楚润珏透露了戎族人进京的消息。楚润珏抓到了那三个戎族刺客,继而查出户部在照身帖和文蝶上做文章,以公谋私,户部动荡,白衣教才能趁乱让教中的大量教士混入京都。
这计划环环相扣,非常周密。
所以问题就来了。
李大夫的死在这计划中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李大夫在宫中当差,可并没有人知道户部侍郎之子的马是戎族人的战马,马儿发疯,踩死了人,马主人当然也少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只要肯花钱,这事情根本就闹不到圣上面前。户部靠着照身贴牟利的事情也不会被发现。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李大夫的死就像是个意外。无论李大夫有没有出事,之后的事情都会发生。
但是,她周淳安偏偏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意外。
戎族人的骏马运到中原来,若是水土不服才发疯的,应该早就疯了。况且要贿赂户部侍郎的儿子,那马也一定是上好的马。
说疯就疯了?
不可能。
如果是有人在那马上作了手脚,那会是谁?谁要害李大夫。杀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要选最麻烦的一种。
如果李大夫只是一个单纯的受害者,那人的目标应该就是户部。
谁要针对户部?
沈肖是陵阳王的儿子,户部出事之后,他成了新任的户部尚书,对户部侍郎下手的会是陵阳王吗?
发生在东城街,二哥也是在东城街被打的,二哥被打与李大夫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周淳安的脑子里乱得很,她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自己的周身,缠满了无形的丝线,可是她却理不清头绪。
纠缠在其中的利益关系,阴谋,诡谲,让她觉得心烦。
但只有身在京都,这些她就躲不开。有人欺负了她哥哥,她很不高兴,所以她要查。
查到那人到底是谁,不管那人是谁,有什么样的权势,她都要收拾了他。前世她是不可一世的清溪公主。
江山可改,本性不易。反正已经活了两世了,怎么着也要对得起不可一世这个词不是?
神思恍惚之间,周淳安与春桃已经走回了芙蓉院。
“春桃,为我备好笔墨纸砚。”周淳安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