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 停灵(1 / 1)弗笙若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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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磕磕绊绊回了宫,只见宫人们腰间皆系了白绫,步履匆匆直往慕红宫方向去,清寒心下愈沉,加快了脚步。

待至慕红宫门前,入目已是一片白茫,白的绸花、白的宫灯、白的祭幛,清寒止不住颤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向内走去。

十余个身着丧服的宗亲女眷、诰命贵妇跪于院内,哭喊声、抽泣声不绝于耳,众人见清寒归来,面面相觑之下不约而同侧了身让出一条道来。

正殿里则安静了许多,姜贵妃与萧宇跪于灵前,穆凡一旁侍候,清寒魂不守舍地自他们面前经过,朝红豆居去。

萧宇见来人是清寒本想安慰几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于情感上已十分亲厚,看着她失了魂的样子,萧宇心中亦跟着难受起来,只是犹豫片刻却终也无法张嘴。

说什么呢?

说母妃一直暗中动作欲置皇后于死地?说皇后因去了望月宫才死于非命?说御医查不出死因只得让皇后死得不明不白?

萧宇深深低下头,这世上最无资格安慰清寒的人就是他,夺嫡凶险,立场不同,便讲不得半点情分,他理解外祖与母妃的筹谋,也清楚他之一身担负着姜家和无数拥趸者的身家性命,无从选择,必须如此。可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从来不是他所愿,他只想和母妃、和父皇、和皇姐一起安安稳稳的生活,只是他的心愿从来无人在意,他身上流了姜家的血,便注定要被推至幕前,做他们争权夺利的旗帜。

夺嫡路上鬼影幢幢,遍布阴诡算计,萧宇轻叹一口气,双目无神的看着座下软垫,内心的煎熬将他的背脊压出一个弯曲的弧度。

清寒走进红豆居,床上身着暗红色绣凤殓衣的司徒红叶静静躺着,榻前白箬尚在低声哭泣,她一步一步向床边靠近,脚步轻极了,仿佛怕扰了床上之人的好梦。

“娘亲,他们都说你死了,还把慕红宫布置成这副模样,你明明好好地躺在床上,不过小睡一会儿,哪里就死了呢?”

清寒坐到床边,轻轻牵起司徒红叶的手,俯下身将脑袋靠在枕侧。静止的胸腔、虚无的鼻息、冰冷的身躯无不昭示着身旁之人已了无生气,可她执拗的不愿理会,只闭了眼睛,轻轻朝司徒红叶耳语:“娘亲,寒儿回来了。”

白箬再也忍不住悲痛,捂了嘴跑向屋外。

清寒贴近司徒红叶的脖颈,细细去嗅那里的味道,那是她初初来这个世界唯一能安神的气味,她深深吸一口,眷恋道:“娘亲醒醒,寒儿想您了。”

眼泪无声流出,再也止不住,清寒拿脑袋蹭一蹭司徒红叶的脸颊,轻声呢喃:“娘亲别离开寒儿,寒儿以后一定乖乖的,别不要寒儿……别走……”

……

慕容长风是夜色极深时才回的宫,一回来闻得皇后薨逝的消息,便立马向慕红宫赶来,刚行至慕红宫门前,就听到嘶声裂肺的一声“娘亲”骤然响彻寂空,那声音嘶哑的竟不似人声,他面露不忍,匆匆向内走去,于回廊之上正好碰见被侍女搀扶着向正厅去的清寒。

清寒一见来人,顿时赤目圆睁,她踉跄几步来到长风面前,揪住他的衣襟怒声嘶吼:“慕容长风你没有心!你若恨我,拿刀杀了我便是!那是我娘亲啊!你怎能……怎能与旁人一道害她性命……”

愤怒的吼声至末尾已然泣不成声,慕容长风任由发狂的女子拽着、晃着。清寒的话令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皇后为何会薨逝,更不知道这与他有何关系,只当她因悲痛乱了神志,也不再深究,扶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欲往灵堂去。

清寒一把甩开长风的手,取下发髻上的一根银簪狠狠扎入手心,恨声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我婚事就此作罢,我萧清寒今刺掌为誓,此番参与杀我母者来日必当尽诛!”

言毕,自行走开,再不看他。

这样决绝的清寒长风从未见过,她的眼神里是刻骨的恨,那恨意深得令人发颤,他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恐慌,直教他通体生寒,踌躇间本欲先去吊唁再论其它,侍女却不由分说将他拦住,无奈之下只得先行离去。

皇后停灵需得七日,庶子女、妃嫔、命妇守满三日即可,第七日亲族可入宫祭拜,八日寅时由嫡子扶棺出殡,葬入皇陵。

清寒跪于灵前已有七日,不吃、不睡,只将司徒红叶的绝笔信置于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你便是将自己熬死,她也回不来了。”司徒淮安望着清寒单薄的身影,叹息道。

他满面憔悴,先于灵前上了三炷香,又行过跪礼,方缓步至棺椁旁,深深凝望静躺着的红衣女子。良久,他面上悲痛之色愈烈,只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轻轻放于司徒红叶的头侧,便不忍再视。又见清寒仍旧一动不动的跪着,无奈摇头,转身欲走。忽然之间只觉衣摆处被扯住,回头瞧去,却撞进一双决然的眸。

“帮我!”

清寒苍白的脸上无一丝血色,声音轻颤颤的,眼神却极坚定,司徒淮安深深凝视她。

“若要报仇需得至尊之位,一旦输了便是万劫不复,你可想好了?”

清寒直视司徒淮安,毫不退缩。

“既如此,便与他们斗上一斗!”

……

寅时,乾宁宫的龙床上,萧晟眉头紧蹙,神色凄凉,睡梦中似乎传来一阵哭泣声,扰得他不得安稳,迷迷糊糊中,他忽然高声疾呼‘红叶’!

李仁听见声响,忙持了烛台卷起床边帐幔侍候一旁,只见萧晟撑着身子靠在床头,亵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胸前肋骨清晰可见,已然瘦骨嶙峋。

“皇后娘娘今晨出殡,估摸着此时刚过乾宁宫。”李仁小心翼翼道。

萧晟一脸寂寥望向虚空,落寞道:“不去了,她不愿见我,不给她添堵了,这些年说是护着她,却只护得她的命,伤透了她的心,总想着找机会说清楚,她那般爱我,必然愿意谅解,如今她去了,我竟不得时间同她解释,她定然恨极了我,纵然去了下面,也再寻不得她了……”

李仁眼眶发红,他看着这对少年帝后从初时的情深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死别,这其中多少误会、猜忌早已无法言明,有情难白首,生死两茫茫,他内心酸楚,嗟叹不已。

萧晟摆了摆手,李仁会意,将烛台立于床头,便悄然退下。晨光未启,夜色尚浓,一片黑暗里,只一豆烛光幽幽亮着,萧晟凝望远方,须臾,嘴角缓缓扬起,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年漫天红枫里她粲然一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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