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妮不认识伊莱，在她看来，夏恩只是在向一个衣着奇特的乞丐搭话。

夏恩开口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伊莱从垃圾中移开目光，看向夏恩，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对他笑了笑，“圣果的事情结束就回，出来闯了十几年了，都是哪热闹往哪挤，就这么结束了，果然还是不甘心。等圣果的事情结束，知道了谁最后拿到了圣果，我就去找个有钱的人家打工，等攒够了路费就回家，以后陪我爹，在家里忙农活，运气好再找个好女人让我爹抱孙子。”

伊莱好不容易碰到个愿意听他这个失败者心声的人，又多说了一句，“出来这么多年还没觉醒，看来真的不是那块料。”

童年中那对老人对他的照顾历历在目，夏恩没多想便拿出一枚银币，“你的路费。”

一枚银币相当于一千索比，这对当下身无分文的伊莱来说，无疑十分重要，可他并没有立即接过银币，而是先摸了摸脸上的胡渣，又将乱成一团的头发往后梳理，尽量让自己的面容变得清晰，然后深吸两口气，又咳嗽了两声，使自己显得更精神。

“兄弟，你是个好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出来这么久什么奇怪的事情我都见过，虽然发生在我身上的可能很低，但是如果，如果将来我还有机会，记住我这张脸，我叫伊莱，不管到时候要付出什么，我都会报答这份恩情。”

夏恩没有说话，盯着伊莱的脸看了会，任由伊莱拿走了他手中的银币。

每个人都有经历人生低谷的时候，夏恩在最困难时也曾被人帮助过，知道那种滋味。从伊登镇逃离后，不久母亲亡故，夏恩独身流落在外，没了倚靠，受到别人施舍也不敢去问恩主的名字，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人，希望能记住那人的面貌，也希望那人能记住自己的面貌，以求恩主知道自己欠了这份情。

“走吧。”

夏恩看着伊莱的背影渐行渐远，转身招呼薇薇妮往镇外走去，双方相背而行。

离开小镇没多远，夏恩和薇薇妮便见到了唐娜所说的小河。

河道有三四米宽，蜿蜒盘绕，曲曲折折，水波在夕日余晖中闪着金色的粼光。薇薇妮在河边驻足远眺，旺财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到处乱跑，情绪似乎很不错。

夏恩看了眼将沉的落日，“回旅店了。”

薇薇妮望着河流的上游，恋恋不舍，“夏恩，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饭还没吃呢。”

薇薇妮回头央求道：“就走一点。”

夏恩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的性子。

又往前走一段，远处出现了一棵树的轮廓，薇薇妮指着树影，“到那里就回去。”

夏恩一把揪住薇薇妮的耳朵，“现在就要回去，天太晚了，吃完饭你要早点睡。”

薇薇妮有些不情愿，可吃不住耳朵疼，只好跟在夏恩身后回去了。

夏恩的视力比薇薇妮强得多，他不仅能看见远处的树，还能看见树下坐着的人。

唐娜他们离开了酒馆，直奔这边的小河，沿着河道往上，现在正在那棵树下休息。夏恩正是看到了他们才不愿过去，否则双方碰面一番交谈，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那边是不是有人过来？”霍尔指着薇薇妮和夏恩离开的方向。

唐娜也在看那边，不过她看得见也认得出那是夏恩和薇薇妮，嘴上却是没说实话，“应该是在这附近找果子的散佣。”

接着两人陷入了沉默，好一会，霍尔认真地看向唐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唐娜灰色眼睛眨了眨，伸手去捏霍尔肉乎乎的脸蛋，“别担心，明天肯定送你回去。”

霍尔挣脱开，站起身子，望着波光闪烁的河道，心跳地很快，鼓起所有勇气小声说了一句，“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

唐娜在地上捂着肚子笑。

“怎么？想把我抓起来，然后报你这段时间被我欺负的仇？”

霍尔咬着牙转过脸不说话。

“跟你回去也不是不行。”唐娜话锋一转，两人处了那么久，她知道霍尔不会游泳，指着面前的河，“你游过去我就跟你回去。”

霍尔想也不想纵身便往河里跳。

唐娜吓了一跳，瞬间拍地起身，把已经腾空的霍尔硬拽了回来。

唐娜没掌握好力道，两人摔倒在地，霍尔压在唐娜身上，面对着面只有一纸之隔。

唐娜脸蛋泛红，先把脸转了过去，“我骗你的，我不可能跟你回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霍尔大脑有些延迟，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形，连忙从唐娜身上站了起来，根本没听清唐娜说了什么。

唐娜坐起身子，平复了心情，转开话题，“你为什么要当骑士？”

在格纳王国，只有安格斯王室可以册封骑士，地方只能招募家臣。其实两者差别不大，都有不世传的领地可拿，只不过骑士的册封需要教会人员出面涂油祷告，显得更神圣。

在唐娜看来，一个大家族的子弟吵着要去给安格斯家族效力，还是当个小骑士，是她很不能理解的事情。

霍尔目光坚毅，“骑士为王国效力，扫除邪恶，对女性彬彬有礼，是最正直的人。”

唐娜很想笑，但却忍住了，想了会，说了句十分诛心的话，“那来的王国？在北境我们麦斯威尔家族就是王。”

“小姐，忌言。”坐在树后的班出声。

唐娜吐了吐舌头，“老师，我知道实话不能乱说。”

班叹了口气。

“赞颂王国骑士的传奇故事，写得是很精彩，不过有时间你可以翻翻别的书，比如诸神教派的《神典，虽说我不喜欢诸神教派，但这本典籍没事我就会翻翻。”

霍尔坐了下来，有些心不在焉。往常唐娜不是戏弄他，就是拉着他玩游戏，这么平静的和他说话倒是第一次。“听人说是大圣贤受到上界神明指引得到的书，真的吗？”

唐娜想也不想，“假的，肯定是亚摩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霍尔头垂了下去，有些失落。

唐娜虽说经常欺负他，但没有做过非常过分的事情，反而见他不开心还会逗他笑，然后见他心情好转再对他使坏。很多人都对霍尔说过，让他放弃当骑士的无聊梦想，可唐娜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唐娜更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想，哪怕也不赞成，但比那些一听到这种梦想就让放弃的人好得多。

《神典霍尔看过一点，记得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心诚者，得世间一切愿力帮助。”本意是信奉神主，万事皆顺，可霍尔直接断章过来便理解为，他诚心诚意不想和唐娜分开，两人便真的不会分开。

唐娜见霍尔丧气的模样，嘴角勾起笑容。初见霍尔时，得知他是劳博伦家族的小少爷，直接让老师抓了过来。可她却是没见过这么傻的人，被她欺负了不知道还手，碰到事情还第一个冲上去护她周全，说要当骑士，竟然就真的去践行骑士的信条。

“霍尔，你真笨，圣贤本来就是神明。”